阅过怒放的生命----读《拯救乳房》

那样的一队人,其实没有任何观赏性。

  她们是乳腺癌患者,癌症已经很是残酷了,在癌症之中还那么有针对性。对于一个女性生命而言,最残酷的不是死,是对美丽的摧残,更何况这摧残一直到几乎毁掉她是一个女子这个性别特征的地步。

对于人而言,若是形体摧残,容颜憔悴,那几乎已经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即便你知道她所经受的悲苦,即便你自己也很是善良,最多不过是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一眼,那一份同情被捕捉到,被无所谓,或者放在心里都是另一重压力,一直到绝望的边缘。所以即便看到,即便是知道,也很是想躲开,躲避,那是我们对于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最为常用的方法。更多的时候,我们活着的姿态也不过是一个人字形的鸵鸟。

所以,书里那个被公司派去做癌症小组副组长的男孩子才会带几分匪夷所思对女朋友说:你担心我在这样的人群有外遇吗?都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女性的大妈。

那时候,他像所有的旁观者一样,像书外面旁观者的我们一样,对将要见到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普通的善良,对疾病普通的认识,很普通的有一个年轻的女朋友,普通的工作,不过被派去执行一向工作,为了不失去薪水,很普通的没有拒绝。

后来,他见到了那些“她”,还有一个化妆成“她”的他。

有一个她是美丽的少女,如果没有这一场疾病,应该和他的女朋友一样在另一个男孩子旁边小鸟依人或者无理取闹。因为有了这一场疾病,成了冰雪美人,变成恋爱杀手,和所有迷上她外表的男孩子谈恋爱,只谈恋爱,谈到人家爱上她的时候,玩分手,一次一次,在这个过程中享受做为一个女孩子还被追慕的那一点满足感。

 有一个她是现在这个社会里的风情女子。她要卖了自己,给养母家里的哥哥治病。她的励志故事就是把自己卖出去和卖上一个好价钱,她的成功是她只剩下一只乳房依然可以不失这种业,而且业绩不错。但,她用血肉养着灵魂爱着的情人,并不爱她。一直以来都是她自欺欺人。因为不自欺,这样的日子怎么过的去。

  有一个她是家暴里的承受者,因为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又是患了这样的病,卑微怯懦里性格已经被严重扭曲,扭曲到自己去没事找事的挑起家暴事件,然后以承受拳打脚踢来验证她的老公心里眼里还有她一点。

 有一个她是每天疑神疑鬼,因为一个神秘的电话号码以为先生有外遇,因为自己不是先生的心里取中而只是现实妥协的爱人,也因为害了这样的病,以至于连问的勇气都没有,每日里自己憋闷几乎把自己逼疯。

  有一个她是科长,可以利用一切包括婚姻,包括自己的幸福朝上爬,也包括自己的健康朝仕途的顶峰前进,因为要达成父亲的心愿,而她失去的和苦苦找寻的那一份记忆和带着记忆的恐惧以及羞辱和内疚是与母亲有关的。

  有一个她已经很老,一辈子都是在当政委的先生安排下过的,让做什么做什么,让不做什么不做什么,如今他先她一步走了,她有了病,因为没有他的安排,所以选择不看。

  还有一个她是冒牌的,有病的是已经去往天国的她的女儿,她来是因为已经在这个病上死去的女儿,她来寻求的是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女儿为什么在最为痛苦的弥留时期,在最应该相互照顾和温暖的时候,对自己关闭里心门。死,不是最煎熬的折磨,遗憾才是,那是她离开这个世界以后依然挚爱的女儿。

还有一个她其实是“他”。虽然,早就听人说过,乳腺癌不是女子的专业病,但是当一个他患上的时候,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忍受非人的难堪,来自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包括同一种病的病友。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疾病光顾的那个他,疾病的书上一笔带过的那个他,要为这个“也可能”真实的去承受多少,甚至为了配上这个病,不惜让自己成为“怪物”,变成了男扮女装,不男不女,近乎分裂的“她”。更向病里演病态。

乳腺癌患者。

一共五个字,可是这些字体里,这些医院床头的病例卡里包括了,多少痛楚,多少绝望,多少自卑,多少屈辱,多少隔阂,多少摧残。那自卑是一个本应该是人间做为骄傲的花季少女自觉无颜见人的沉痛,是那种一家之主人的女主人不敢再包含信心的命令自己的先生斥责自己的孩子,那痛楚是医生划开伤口,说上一句无法医治留下的绝望和疼痛,是被当作标本一样躺在病床上忍受着各种手来触碰的羞辱。是一个丈夫要去理解和爱护都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的茫然和无措,是一个母亲想要安慰自己的女儿却发现说出来的安慰都成了谎言反而因为这样的欺骗把已经频临死亡的女儿推向孤独的深渊,是一个正当盛年的男子去计划怎样能让自己死得尸骨无存的无处发泄的愤懑。

一个人厌弃这样的身体,还怎么可以珍惜生命。不在珍惜自己,哪里还会珍惜别人。

癌症患者。

那不是一个人的癌,至少是一家人。用尽了金钱,附上了债务,留不住亲人,而且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折磨,这里面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里面的悲苦以及无处可诉的悲凉,还包括别人见之还唯恐避之不及怕事沾染上不详的厌恶,以及自己的家人到最后都是多了一个累赘的表情。

病。

只有一个字。

可是每一个病,一场病痛的经历让人难以忍受的从来都不仅仅是来自于身体上病原侵蚀的那些痛苦。更严重在于心灵的摧残,当它轻而易举拿走了你的健康,你的美丽,你的自信,你的骄傲,你的成就,悉数凋零,伴随着世俗里从不缺少的冷眼和冷眼和看一场笑话的观瞻。

不是心病才需要新药治疗,是所有的病都应该附上一份心灵的药剂。尤其是在这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脸色比金属器皿还要冰冷的年代。

所以,并不是癌症专家,连假装的癌症患者都没有看出来的心理学博士程远青成立了一个癌症小组,她试图用她的心里学知识走进她们的心灵。

知道,理解,相信,面对,解决。

有了这些,在专业的心理学知识里有了这些。

那些已经快要憔悴枯萎的生命才吐出来自己的故事,才去面对自己的问题,才去努力的解决,那一份去冲过这样的障碍的姿势,比最为优秀的运动员百米跨栏还见英姿。那才是一个怒放的过程。

做为组长的她自己也是一朵走过严霜怒放的花朵,奉献了全部为了先生,结果在异乡辛苦供他读完博士的时候报酬是一纸离婚协议书,然后,她一个寻常的女子她用离婚争取来的钱一直读完了心里学博士。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解释那个忘恩负义的他的想法。后来觉得也许可以造福一些苍生。

她没有想到,她的救助的对象带给她自己更多的震撼,和成长。

那个被选作了她助手,做为这个小组副组长的男孩子,最为健康,最为年轻的一个生命,成长的更见茁壮。阅历,阅过,便是经历,没有人对着那样的经历可以视而不见的,他还不具备不被那些沧桑历尽苦难填满的生命打动的能力。

阅过,他已经从只会给女朋友打闹的男孩子变成一个沉稳成熟知道如何取舍的男子。几乎脱胎换骨。

我们接触到的寻常人生里,很多,粗粗交往过都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影像,有了鲜明的记忆,是因为阅过了他们历程,知道了那一份进取以及进取里的艰辛,坚持已经坚持里的辛苦,盼望以及盼望里的希翼,痛苦以及痛苦里的感受,笑容以及笑容里绽放的意义,选择有一份选择的艰难,所以,那个影像才成为我们的生命历程里血肉丰满的人。

放着丰富的人生因为漠然不去阅览或者因为匆忙没有阅览或者因为资历阅览不来,那是自己损失,就像只见一抹绯红错过了整个姹紫嫣红的花园。

这本书的作者是毕淑敏。书的名字作者原来取的是《癌症小组》,被出版社改为《拯救乳房》。

不要去管名字。

我不是很关心出版社改名字的学问,也不是很懂得这个名字引起的争论和喧嚣,因为相对于这本小说本身的好,名字真的没那么重要,至少没有内容里的关爱和悲悯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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