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是吴妈回来了。
“支书,你们爷俩说啥呢!跟谁表白啊,啊?”
刘玉走进大门,取下雨衣挂在了门把手上,三两步跑过院子,来到了门廊前。
“下好大雨,你咋来咯!”二爷招呼刘玉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嗨,本来想早些就过来的,帮倾怜收拾收拾,结果一大早就被我爹拽着去县城了,刚才返回来,我就马上过来了,送送倾怜!”
我捡了个凳子,挑了个角落,离他远远地坐在那里。
听他开始一口一个“倾怜,倾怜”地叫着,心里好不别扭!
“下这么大雨,你还是回去吧,一会儿我去做巴士,不用你送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去县城相亲,心里就憋得慌。
“外面雨这么大,你还要拿着行李,光是走路去汽车站都要半个多钟头呢,我帮你叫了出租车,应该很快就到了。”
刘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与此同时,一辆汽车停在我家门口,滴滴滴按了几下喇叭。
“还真准时哈!”
刘玉撑了伞向大门口走去。
“好咯好咯,妮儿啊,快拿好行李走吧,莫耽搁了时候,这是你头一次出远门,路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看好东西,把要紧的揣内衣兜里,睡觉抱紧咯身子,路上见了不认得的,莫要讲话,莫要和别个起争执,还有……”
这么久以来,这是我头一次听得二爷一下子说这么多话,重复地说着重复的话。
“爷!……呜呜呜”
听着二爷的声音,看着那张像极了黄土地的脸上,布满了岁月耕耘的皱纹,我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了二爷怀里,依恋与不舍,心疼与感怀,离别的痛来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当泪水终于得到释放,满腔的言语全部化作苦的咸的眼泪,我才意识到原本的我只是故作坚强,面对生活披上了厚厚的伪装。
二爷的下巴紧贴着我的额头,纵横的老泪灼伤了我的皮肤,那熟悉的触感,有种久违的感觉。
我长大了,二爷却在慢慢变老。
提着行李箱跑进雨里,回头看时,二爷像是个无人照顾的孩子,单薄的身躯倚着门框,柔弱的身体已经经受不起雨水的洗礼。屋顶向下凹陷的瓦房,长满杂草的栅墙,便成就了二爷在这世上唯一的避风港湾。
“爷爷,你回去吧!别送了,你别淋雨感冒了!回去吧爷爷!”
出租车缓慢的发动,车轮在泥泞的道路上飞溅起许多泥巴,我摇下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挥手冲二爷大喊。
二爷没有打伞,顶着一顶陪了他一辈子的斗笠,一路酿跄着跟着汽车走,雨太大,我听不见二爷说什么,渐渐的二爷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雨雾中。
雨水顺着打开的窗户浇灌在头上,我的头发全湿透了,冰冷的雨水浸透衣服,贴在身上,凉了一整个心窝。
看到二爷的眼睛,我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么凄凉,我才知道说声再见要如此的坚强。
我把窗户重新摇起来,用袖子擦脸,谁知道越擦脸颊流下的水越多,要不是刘玉给我递过来纸巾,我都没发现自己早已哭的稀里哗啦。
我把窗户重新摇起来,用袖子擦脸,谁知道越擦脸颊流下的水越多,要不是刘玉给我递过来纸巾,我都没发现自己早已哭的稀里哗啦。
“你怎么还在车上?”
我抽噎着接过纸巾,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啊?”刘玉刚想要安慰我,被我这么一问,也给愣住了。
“谢谢你帮我叫车子,你快回去吧,下这么大雨,你跟着做什么。”
我把头倚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雾气腾腾的村子,慢慢的在背后越变越小。
“你也知道下雨啊,你看现在天色都阴成啥样了,一会儿黑了天你一个女孩子去坐火车,安全吗?”
刘玉抬手托了托快要滑落的眼镜,透过车窗到处看着外面。
我没有再反驳他,也许打心底里我也希望他能送我,尽管我知道他去相亲了,但不知为何,自私的占有欲开始让我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吹起大大小小的水泡,连阴天的雨从来不会早走。
才下午2点,天色已经昏暗不清,黑压压的云层盘旋在连绵的山头,使得本就少光的村子更加的暗无天日了。
二爷的心情也如这漆黑的大山,久久不能放晴。
“走咯走咯,我的娃走咯。”
二爷无视滂沱大雨的冰冷,只顶着斗笠,站在大门前,望着两道泥泞的车轮印痕,手里的烟袋锅子早已被浇的湿透,雨水流进烟杆里,把沉淀多年的烟油一股脑儿冲刷干净了。
二爷脸上写满了深深地忧伤,我这一走,又剩下他一个人了;我这一走,到了北京,会不会有谁欺负我?学校的生活会不会习惯?失忆……
唉,二爷重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把烟嘴放进嘴里,嘬了两口,雨水竟直接咽了下去。
“莫想咯莫想咯,怜妮儿长大咯,能考上北京大学,这些事儿还用着额一糟老头瞎操心么。”
刚才还满面愁容,这么想着,二爷的脸上涌现出些许的微笑来。
大雨天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二爷想着,把大门关了,上了门闩。
“这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儿个下起雨来,司机师傅,你慢点开哈,咱们世间够,安全第一。”
刘玉一面抱怨一面跟司机说着话。
“放心吧,额送的可是北大的才子,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我眉头一皱,连县里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我考上北大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玉听那司机一说,扒住前排座椅,向前探着身子兴奋起来。
“哎,师傅,你咋知道咧!”
“城里头都传遍咯,说五里坡村子出了个才女,考上了北大,额寻思着,像这大雨天,还拿着行李赶火车的,还能有哪个!”
“额猜的对么?”
“对对,这位大美女正是要去北京读大学呢!哎师傅,城里除了说她考上北大,还有没得说些别的啊?”
我又一皱眉,回过头来瞪了刘玉一眼,不知道他想干啥。
他看见了,但没有理会,继续跟司机说着话。
“别的倒是没有听说,咋了?”
司机每次说话都面朝前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扶着档把。
“唉,你们就没有听到类似于她有没有对象啊,谁谁谁想来提亲等等这档子事儿的吗?”
我突然觉得刘玉又正常了,我和刘玉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也恢复原样了,因为他的不正经又开始时不时的发作了。
“嗨,你说的是这个哟!小兄弟,不瞒你说,额们出租车司机,消息算是最灵通的!头两天还真有几个乘客说起这事儿呢!”
起初我想打断他们的话,后来转而一想,还不知道县城里的人们对我是怎样的看法呢,听他们说一说倒也不是坏事。
“有好些个商量着去你们村子走走瞧瞧,想要提亲,但是吧,都觉着这个山沟里头能出个大学生,还是北大的,她的家庭一定了得!这样一想,好嘛,屋里头没得实力的还真不敢再想着提亲的事儿咯!”
“哼哼~”刘玉阴阳怪气的笑了几下,两只小老鼠般的眼睛竟闪出光来。
“他们再有实力也白搭咯!迟点咯!”
刘玉说着把身子往后一靠,两手从背后交叉架在脖子上,翘一只二郎腿,就躺在了靠背上。
“啷个说法?”
“人家大美女已经有对象啦!”
坏了!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闪过脑海,我要阻止他!在他继续胡编乱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