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忆童年小事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个特别好的玩伴,她大我一辈儿,我得叫她表姑,可是她只年长我一岁,所以,我从来都不服,都是叫她名字,采色。那时候爸妈外出打工,我住奶奶家,就和她们家是邻居,那时候我大概也就是几岁的样子吧!跟着她一起上山下河,大晌午不休息,摘杏子,桑葚、苹果、红枣、核桃……什么熟了摘什么。她特别灵活又能干,在树上爬上爬下,而我不会爬树,只能眼馋的在地上看,偶尔够得着一颗青的,也赶紧放嘴里尝尝味儿,然后酸的整张小脸缩成一块。有时我们一起摘桑葚,采色会有满满一大袋子的战利品,而我只是吃的嘴唇带点黑,两手空空,带着的方便面袋空着拿去拿回,奶奶觉得我特可怜,有时就会和她要点给我,那时的我们多开心啊!每天都是无忧无虑的,除了玩儿,还是玩儿。
记得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后,奶奶下地干活,还没回家,我进不了家门,就翻墙拿了蛇皮袋子,和采色一起上山砍草,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经过一个山洞,那个山洞特别大,里面比较黑,她胆儿很大,就拉着我走了进去,内壁上有许多划痕,像是汉字,因为天太暗看不清楚,她就给我讲了一个特别恐怖的故事,那是一个小孩子留下的,那个小男孩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没人抚养他,于是他就躲在这个山洞里,白天四处寻找吃食,晚上就在这个山洞里睡觉,直到有一天,他病得不行了,就在这个山洞留下了这些划痕,希望后人可以看见,而他的尸体,也是过了很久,才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才得以入土为安。我听了吓得不行,回家的路上走的飞快,就连草从袋子里掉出来都不知道,汗水直流,也不知是热汗还是冷汗。回到家后,我告诉奶奶,奶奶说采色说假话吓我,可我却听不进去,一连好多天睡不着。可她一点也不怕,那时的我,觉得她真的超级厉害,是那时候小小的我心目当中的英雄。
小时候,我是家里人的宝贝,所有人都要捧在手心里疼着,虽然生活在农村,但小时候我真的没吃一点儿苦,可她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要照顾到家里,要帮家里干活,要照顾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妈妈,真的非常辛苦。我一直觉得我们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都是拔节儿生长的,他们不是像正常孩子的成长过程一样,从小养尊处优,到长大后才开始担起生活的重任。他们反而恰恰相反,小时候没办法,是父母要求必须要做,而且也不敢违抗,因为父母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打骂是经常的事,反而在长大后,见识了更大的世面后,再回到村子里,会有一种好像已经见过大世面的想法,再也不会干那些以前做过的事,父母也会觉得孩子不一样了,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样要求他们干着干那了。而我作为一个正常成长的孩子,在那个时候,反而显得格外另类,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采色需要给家里帮忙,我也要帮,家里人不让,那我就跟着采色给他们帮,奶奶那时候说我傻,我说是你们不需要我的呀!我才去给人家帮忙的。
后来,我们年龄渐渐长大,因为年级不同,我们玩儿的也就慢慢少了,渐渐都不怎么联系了,而我爸妈也回来了,我也就不再待在奶奶家了,离采色家也就更远了,上了初中后,我们的性格好似突然就改变了,即使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小伙伴,我们的关系也变得淡。我初二那年,初一的她辍学,外出打工,而说起原因,似乎是她借钱买了一条保暖裤,她爸很生气,所以就不允许她继续读书了,据说她自己也不喜欢。其实,我更希望是后一条原因,那就是说,不管以后怎样,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能抱怨什么,也不能后悔,因为毕竟那是自己选择的。
我初中还没毕业,就听说她在其他城市混的特别好,好像是在卖衣服,一个月好几千块钱,我每次回家,奶奶都要向我说说采色多厉害,语气充满羡慕,我就会问她:你希望我也不要读书了,去卖衣服吗?奶奶就不做声了。
然后高中三年,我都没怎么见过她,只是在假期,偶尔见一面,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总是穿着脏破,年纪好大还有点口齿不清的小姑娘了。她穿着亮丽,化浓妆,操着一口夹杂着别地口音的家乡话,我们更是无话可说。可是,她不再是我心中的超级英雄了,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些许人生,会有自己的追求和评判标准,不会再因为那一点小小的能力而觉得她当多么的神圣。
我大一那年,她挺着三四个月的身孕结婚,我在异地求学,只是有些意外,并无惊讶。假期回家后,奶奶又告诉我,采色的结婚对象条件是多么的好,据说是在好几十个卖衣服的姑娘里只有采色脱颖而出,好似是多厉害的一件事。我却只是笑了一声,再无言语。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境遇不同,所以,她的人生,我并不羡慕。只是,余生,希望她一切都好。我只知道,曾无忧无虑玩耍的我们将永远在记忆里,那些曾一起欢快的穿梭在乡间小路上的时光已经不在了,那个曾和我一起打闹,一起上山下河的小伙伴也不见了。我们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中,越走越远,分叉却越来越大,或许都成了更好的自己,我们想要的那个自己,却再也不见了一起奔跑的两个小丫头,一起摘杏子、摘桑葚、摘苹果、摘红枣、摘核桃、摘……我不怪任何人,因为这是时光造成的,更是我们自己选择的,那么既然选择了,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命运里,不回头的走下去吧!而那些日子,会在另一个时空里,一直循环,生生不息,也会永远在我们的记忆里,即使你觉得自己忘了,某个午夜梦回,那些青葱时光里走过的点点滴滴,都会涌现,那时,你会以何种姿态面对呢?是哭是笑,是怀念是悲伤?尽管如此,当第二天东方泛着鱼肚白的时候,你还是得努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回忆只是动力,而不是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