汊河边的理想主义者们(一)

写在前面

距离我与阿云失去联系,就快要有三年了。

我看着柜子上受潮发霉的书,泛黄的打印出的乐谱,散落在屋子里边边角角的吉他拨片。

我们不断地编织想象,解构我们亲眼所见的,一段段飞速掠过却又消失的历史。我们瞻仰着别人与自己的辉煌,在夜里打碎所有的酒瓶,听着启示录般的歌声,任凭碎玻璃划过手指。

记忆最终的宿命便是化为符号,对无神论者来说,它是我们真实存在过的信仰。庆幸的是时间还允许我,去笨拙地充当一个敏感的记录者,去在心底完成那些中断了的自我放逐的历程。

时间并不能带给我们每个人以思索。时间它一无是处。


我在飞越琴行门口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宿舍又要关门了。

“偏头痛”刚刚成立不久。在奶茶店简单聊了聊,我与主唱老冯就算是正式认识了,在我的认知中,学校里除了“电子饼干”,就没什么正经拉出来三五个人组起来的乐队了。随后老冯在不知什么时候进的一个吉他社QQ群里拉来了天奇,随后天奇又在群里找来尔冬,我们就算是正式把乐队的编制凑起来了。

天奇留着后来在学校里人尽皆知的标志性发型,我们纷纷表示这是种西域人的特色。

老冯那时候说过一句话,天奇在乐感方面还是不容小视的,才弹电吉他两年就这么叼,我断言不出三年扬大第一电吉他非他莫属。后来他的断言成了现实。

尔冬咋一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姑娘,但是你绝对无法忽略她背的那把价格不菲的,虎皮纹色的贝斯。

我们第一次排练的地方就是在飞越琴行。琴行的墙上挂着几把涂着鲜亮颜色的木吉他,一把琴弦生锈,摇把也不知道丢到哪里的假Ibanez 7V电吉他。入坑一段时间的吉他拥趸会把它们称作“烧火棍”。

还好电子鼓能用,五月天的《温柔》就从我们手里的乐器们出来了。老冯说他音域不高,所以这首歌在排练的时候降了几个调。虽然听上去不是很舒服,但过程还算顺利,剩余的时间我们就在一起闲聊。大家像是科班出身的人,谨慎地对相识不久的队友们交流着三三两两音乐上的看法,又像所有的校园乐队般,青涩而又憧憬着不远的将来。

“偏头痛”的第一次演出在我们学院的某场节日晚会上。我们都忘不了乐队成员和“巡演大巴”的第一次合影——几个人在学校门口捡了辆三轮车,七手八脚地把鼓、调音台和琴放到车上推到了办晚会的昭文馆门口。结果是失败的——大家紧张地在后台重复练着某一小段落,直到上台前才发现调音台的电源被我们落在了琴行里面。我拽住准备上台说串词的主持人,看着他错愕的表情,我们知道台下的观众们连我们的影子都不会见到。

飞越琴行是学院社团拉了一圈赞助才勉强谈下来的一个“排练场地”。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琴行的老板就坐在前台。他是一个说起音乐就神情激昂的人,似乎不想让别人给他打上生意人的标签。老板我放了一首他所称的“重金属”音乐,还给我看了一段只有钢琴和吉他的二人乐队的视频。他希望我们以后能通过校园演出带给他广告方面的收益。

我跟被我拉过去的对面寝室的阿峰说,你来学贝斯吧,我一看你就像个弹贝斯的。

阿峰说没问题。但他后来却自己买了电鼓,以至于在那以后的男寝三楼,大家伙儿常常会听到节奏大师的鼓声盖过了我吉他音箱里传出的声音。

“偏头痛”的出现让老板对我们有了些许信心。在那之后的几周里,我们去校园里的打印店,拿着U盘拷贝出来的乐谱打印,然后到琴行去鼓捣出让一些顾客觉得吵闹的声响。虽然我只是把自己的电吉他每次借给老冯用,但背着琴在校园里来回兜兜转转总能给人带来一种神气的感觉。当然我们也在犯愁如何能得到更多上台的机会。

老冯自诩为一个民谣乐手,在很久以后他跟我们讲过自己练琴翘课,被学校开除的历史。

老冯说自己学吉他是为了写歌方便。他会在夜里去到阳台练嗓子,用吉他校正自己的音准。他也跟我私底下讲过一些关于与哪些个姑娘上床之类的经历。“你就拿出点勇气就得了”,老冯以“过来人”的口气跟我说,“你真是初出茅庐没啥经验啊”

那时候我与Anillo还不是EX,所以我们的几次谈话颇有些不愉快。但抛开这些因素,我觉得他是我们中间最有艺术气息的一个人。

我买了几副鼓棒,在寝室里不停地找自己喜欢的歌,以及想着是不是要把这些歌拿去排练。在这一点上我很欣慰自己有一些主动权,除了Beyond的歌和音域太高的歌以外——老冯在这一点上可以一票否决。以录音室乐手为理想的乐手毕竟是少数,但论及唱歌水平,老冯却没给我留任何面子——当时这一点颇让我有些愤慨。后来是Anillo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她的表述让我放弃了随心所欲唱歌的幻想,包括Bon Jovi的“It's my life”和黑豹的《无地自容》。在“偏头痛”的筹备阶段,我曾经在考研教室楼后的空地上大声地边唱边背“It's my life”的歌词,那也成为了我在那段日子里,唯一的一次立志成为主唱的小念想。

飞越琴行的老板突然去外地做生意了,把琴行交给了学生们来打理。我一度以为好不容易找到的排练场地就这么没了。

天奇有一天找到我说,我有一次自己去的飞越,在那儿认识了一哥们,他硬是请我吃了顿烧烤,我俩聊得还成,下次去介绍你认识认识。

我去了飞越,阿云坐在老板坐过的前台的位置上。

我不太记得那次天奇有没有跟我一同去琴行练乐器,但我清楚记得的是,阿云又和我在琴行门口的大排档吃了顿烧烤,而且一定要自己买单。

我们相对而坐,我有种少有的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了解到他是一个Beyond的狂热乐迷。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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