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你不要说这些了。我受够了党敏的谎言,你知道我有多累吗?”夏小海的脸色陡变,他打断我将今天下午与程诺的对话告诉他。
我被他的震呵吓的松开他的手。带有河水味道的晚风吹进我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这眼前的男人,前一分钟还温情暖语,后一分钟就让我不寒而栗。我往后退了几步,企图避开他如猎鹰般闪耀着寒光的眼眸。我以为我能逃走。他却一把抓住我早已冰凉的手,攥在他的手心,用力挤压,我疼的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也没叫出一声来。
“她不是第一次模仿你的笔迹写字条来骗我,简洁,我同情她,我不忍心拆穿她。可是当你整天面对一个满嘴谎言又得配合着她演戏的人。你知道有多累吗?”他松开我的手,点起一根烟颓然的坐到路边。
满地的榆树叶子被河风卷来卷去,大雨过后还没干透的路面一片阴冷。
“我弟弟就是个很爱演戏的人,他总在父母面前装出自己很乖很可怜的样子。爸妈总说‘弟弟小,你要照顾他,让着他,谁让你是哥哥呢。要做出哥哥的样子来。’我当然要让着他,可是我从小到大都要把他所有的错都包揽了。他打碎了杯子爸爸打我一顿,他弄脏了衣服爸爸也打我一顿,甚至他在学校挨打了,爸爸还是打我一顿。我的那个妈妈亲眼看到他偷家里的钱,也跟家里所有的人说是我叫弟弟去偷的。阿洁,你知道什么是无助吗?我恨透了说谎的人。我恨不得将那些假装可怜又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扔进这云江河里淹死。”
他又说:“简洁,无论如何,不要骗我,我真的快累死了。”声音微弱的像孱弱的小兽一般。我抱住他的胳膊,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在女人的世界里,无论是强权还是利益都抵不上对一种情绪的畏惧,这种情绪就是“不忍心”。他的身体由激动引起的紧张慢慢松弛下来,手顺着我的肩膀向下滑动再次碰到我的手。我的手因为刚刚被他抓的疼痛像自己有意识般的收缩,他抓住我的手腕想用力最后却放了下来。“对不起,弄疼你了吧?”他说。
“嗯,你要是想发泄一定要找个人,那就找我吧。”
他似乎明白我的话中有话。冷笑了一声说:“你放心,我下次不跟程诺打架了。”
回到宿舍时,三个女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我推开门,释言迫不及待的问,“你表弟跟你和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她怎么知道。王娟又说:“你这表弟,男朋友的忙了一天,累昏了吧。”
党小北从床上爬下来,端了桌上的水递给我就说:“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又有什么意思。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杯子里所有的水就说,“每一个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你觉得他能为你扛住点什么责任,那都是扯淡。每一个看着坚强的男人都他妈的是我们这帮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撑着呢。”
党小北给我又倒了杯水,“简哲学家,什么得罪了你,连脏话都说出来了。”王娟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
“没什么,我就觉得男人总说自己好累。他觉得一个人撑了好久,他把这些负担的来源都归到女人的身上,说你们女人让我们男人多么累,多么不堪重负,我所有的错都是你们女人逼的。可是他们怎么不想想,人本来就是互为依靠的,你靠着别人时觉得无忧无虑,那么别人就一定得背负你的重量和气喘吁吁。没有一个人能够撑得起别人所有的重量一直前行。男人撑起的是女人躯壳的重量,而女人撑起的却是男人灵魂的重量。”
三个女生目瞪口呆。
我看着她们灵魂就要出窍的样子,心想好笑,就说:“哎呦,这么深刻的道理你们还是别懂的好。累死了。”
党小北接话道:“喂,阿洁,你转系去学心理学比较好,太有天赋了。”她称呼我“阿洁”时,我恍惚觉得党敏在喊我,又明知道不可能。转向党小北的方向看了她半天,我说,“以后就叫我阿洁,我最喜欢别人叫我阿洁了。”
晚上寝室寂静,党小北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王娟就算是睡觉也塞着耳塞听她那每日哼唱千百遍的周杰伦单曲。我试探的问旁边床位的释言,“释言,你睡了吗?”
她咿呀着声音说,“没呢?但是快了。”听她声音慵懒,我只得自言自语说。
“你怎么知道我跟程诺和好了呀?”
听到程诺二字,她翻了个身。从她的床上爬到我的床上,躺到我旁边,我挪了挪位子给她。
她说:“他今天来找你的,你不在呀,看他心情挺好,我就知道你们和好了。”
“那他说为什么来找我啊?”我低声问。
“没说,好像有东西给你。”
她的手不由自主去拢已经快要披肩的头发,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明亮月光,我看到她烧的通红的耳朵。
“喂,简洁,你表弟有女朋友吗?”她问完这句话竟痴痴的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释言看到我颜色微动的表情,随口应道:“应该没有吧。”
“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她在我的床上合被而睡。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看她睡沉过去,我也爬到了她的床上。
我想到那天车站梧桐树下抽动的肩膀,又想到程诺说夏小海差点把党敏推倒,想到党敏蹲在墙角无助的哭泣,心里暗暗骂自己跟夏小海的无情跟冷漠。想到那张被夏小海撕掉的字条,以及明信片上和我如此相像的字迹,又想夏小海说党敏不是第一次用我的字迹写纸条,心里又有无数的蚂蚁挠着心。这个曾经如此亲密无间的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又到底想要什么?是夏小海还是程诺?
难道就是因为是别人的她才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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