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几乎收回了抬脚下车的动作,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或是在一个干净一些的站台再下车。但想到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然关上的车门夹住尾巴,我慌乱地跳到地上。混浊的积水一下就漫湿了鞋尖。伞还没撑开,一阵风刮过,雨伞上的腥臭味道又糊了我满脸。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我乱了方寸,脚不知踩到了什么不堪的境地,只觉得整只脚都湿漉漉的。风携来的雨水刷刷地打在背上,衣衫一下就湿透了。
索性就扔掉了破伞,它确实是破了。看起来更像一个沉醉在雨的自由之中的诗人。没有了顾忌,反倒心境一片开阔。雨水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新叶的味道、野花的味道,十分清爽。
雨渐渐大了些,但我是一直淋着,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诧和慌乱。只是湿的衣衫贴在皮肤上,蒸出湿乎乎的汗,十分不快。索性又脱掉了衬衫,让每一个毛孔都大口地呼吸。冰凉的雨水拍在身上又溅开去,很快就在身体的沟壑起伏处连成一条条小溪,从贴着额头的发梢流到脸上,又顺着颈流到肩上,最后贴着腿一直滑到鞋里,一走动又给挤出来流到地上。我悄悄地感受着这种隐秘的轨迹,似乎自己造就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奇迹,沉湎在这种自由的欢愉之中。
顶着沉沉的头发,就像箍着一顶厚实的帽子。裤子早已经湿透,但一直在迈步,所以并没有粘黏着皮肤。就像一条鱼,他身边的水草也该是湿的,水草跟鱼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上半身已经化为水底的岩石,它不需要撑起多少海水,它也不妨碍水的流动。我在这满世界的雨中,就像是一条鱼在游,显然我并没有穿衣服。
鱼在水里游的时候应该是不会觉得累,因为他不需要两只脚来支撑着平衡。我大概也没觉得累,抬头一看已经快到家了。一股显然不是雨水的水骤然砸到我头上,我战栗了一下,抹抹脸,抬起头。一位姑娘满眼歉意地看着我,喊到:“对不起,没看到底下有人”,手上拎着一只盆子。我斜着脸:“我他妈这么大个人你没看到,你当我是条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