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子

世界上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他和你本来没有什么瓜葛，也本不会诞生什么故事。

然而，他却戏剧性地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和你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血缘，却更胜似亲人。

1/

对，这个人就是我的继父。

我相信，亲生父母结婚时，他们也没有想到会离婚。在当时离婚还没有现在这么稀松平常的时候，我也难以想象父母、继父都承受了多大的舆论压力。

继父还不是我的继父的时候，我和他的女儿也是好伙伴，记得第一次去他家过夜。所有家人都躺在一张长长的大炕上，我睡在最里面。

入睡前，大家一起闲聊，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继父便把一只腿抬了起来，你们看，我的大脚趾可以和二拇指分开！你们能行吗？

然后我们便纷纷抬起脚，各种比较，我心里想着，这个爸爸可真好啊，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父亲该有多好！

长大后，回忆起这件事，继父说他怕我第一次在他们家睡觉得尴尬，所以才故意逗乐，缓解气氛。

再后来，我和他的女儿一起去上学，到他工作的地方，想要一点零花钱，他给了他女儿一块，又给了我一块。

说实话，在那个年代，一块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巨款了，我真心羡慕她能有这样的父亲。

2/

父亲和母亲结婚时仓促，双方并没有了解透彻，婚后的生活，因各种矛盾分歧常常不愉快，我的童年几乎被他们的吵闹灌满。

直到后来，父亲不怎么在家了，继父却频频出现在家中。

当然，我没有讨厌他，他常常和我还有妈妈一起吃饭。

继父会做那种面疙瘩，将面和好后，一个一个小疙瘩用手揪到煮开了的水中，面疙瘩熟了以后，捞出来再浇上之前炒好的卤汤，香喷喷的面疙瘩就完成了。

面疙瘩吃到嘴里很有嚼劲，这是继父很喜欢吃的一种主食，我和母亲也吃得津津有味。

3/

母亲曾经回忆，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一次去买羊肉，因为家里穷，母亲怯怯地问卖肉的伙计价格，算计着买多少合适。

正巧继父也过来了，他看着妈妈犹豫便说，“快过年了，多买点吧，把这块都拿了吧！”说完帮母亲把钱也付了。

妈妈嘴上不好意思，心里却一阵温暖，从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人，而且还是对她。

都认为女的拜金让人唾弃，可是连一块肉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如何谈幸福？贫贱夫妻百事哀，爱和归属感也是要建立在温饱基础之上的。

还有一次，母亲和我在烧了蜂窝煤的的卧室呼呼大睡。睡到后面，母亲感觉呼吸特别不畅，很难受，但是也没有起身看。继父刚巧来家，赶紧帮我们把窗户打开通风，算是救了我们一命。

继父后来便在我们家留宿，我在客厅的大床上睡，他兴致来了在客厅里打拳，我就拿了一个枕巾提得老高，再使劲向下一抖，枕巾在速度和力量的作用下发出“刷”的声音，像是武打电视剧里的那种配音一样。

他每做一个动作，我就“刷”一下。妈妈边欣赏，边拍着手笑，说我们配合得还挺好。幼年的我听到鼓励后更卖力地抖枕巾，继父也更用力的打拳。

4/

我有时回忆起那时的自己，会觉得很奇怪，继父在家里出入自由，我却并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对普遍的“继父”或“继母”这种角色产生敌意，反而还开心得不得了。

也许，就像曾经许过的愿一样，我是真的希望他能成为我的父亲。

直到五年级，我才听其他小朋友跟我说，我的父母离婚了。原来母亲一直瞒着我，没有告诉我。我记得当时我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早已将继父视作亲人，在家里吃饭睡觉都成了很正常的事。

我也不记得回去询问母亲的情景，我的生活中，那个陌生的男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做了我的“父亲”。

当然，我现在也不想厚着脸皮去同情继父的前妻和孩子们，他们也许都非常恨我和母亲。

但是，这是上一辈的感情纠葛，我们无法重改历史，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5/

继父虽不是亲生，却依然尽到了他作为“父亲”的责任。其实，不仅是我，还有他的两个儿女还有母亲和他又生的两个妹妹。

不管是生活，学习还是后来工作，他都给予了无私的资助还有指导。经济上从来不会小气，在我碰到困惑的时候，他用他多年的人生经验给我答疑解惑，点亮明灯。

我一直都叫他“叔叔”，平时我们经常聊天，我也很喜欢听他讲一些东西，或说一些好玩的事儿。

结果，有一次和亲生父亲聊天的时候，中间脱口而出了一个“叔叔”，父亲疑惑地说，你叫我啥？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连连道歉，口误，口误。

现在，我也不想去讲两个父亲之前的恩怨，用一句迷信的话，“这都是命”。

父亲虽失去了母亲，但是他获得了他想要的其他东西。得失永远都是守恒的，上帝会公平对待每一个人。

6/

前天是继父的生日，我们电话里聊了很久，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语。

只是聊着聊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说，听说，还有其他亲人春节要住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和老公住的地方。

我又接着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去住宾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在街对面眼睁睁望着，从小到大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伤心难过怀念的。

继父声音似乎也有些颤，说俺孩子就在家住昂，还能没有你住的地方，放心吧！

我咽了口唾沫，憋回去眼泪，长吐了一口气，继续和他有说有笑。

继父有时喝醉酒，喜欢把我拉到他身边，然后晃头晃脑地说，你这个爹是个傻爹，以后，等我不在了，你去我的坟头，好好地回忆回忆，然后记住，我，就是你的傻爹！

说完，继父就嘿嘿嘿地笑，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说他“傻”。

母亲有时会给我灌输，继父和我没有血缘，但是他为我付出的也很多，我要知道感激，以后要好好孝顺。儿时的我，似懂非懂，只顾点头。

7/

我一直到初中才改口称继父为“爸”。

那天，母亲，继父和我躺在床上闲聊。母亲循循善诱地讲继父对我多么好，我是不是该叫人家一个“爸爸”？

其实我已经叫惯了“叔叔”，而且心里或许还没有真正地将继父彻底升级到“父亲”，仍有一些顾虑。

在母亲的使劲鼓励，还有继父笑盈盈期待的表情下，我终于还是启了齿，憋出了一个“爸”。

继父听了后，高兴得不得了，妈妈也很宠爱地摸着我的头，仿佛刚刚发生了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每逢电话，或者在家，继父总是逗我，让我叫一个“爹”，我便听话大声地喊他一声“爹”，他便得意忘形地回应一个长长的“诶”。

继父没有太高的文化，只是一个老百姓，他很喜欢让我叫他“爹”，显得亲切实在。

从此，我便称呼父亲为“爸”，继父为“爹”。

爹，祝你生日快乐，即便不能常在您身边，我也不会忘记您是我的“傻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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