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每个学期两三百块的学费都要去借的程度。
小学整整六年里,很多次放学回家,父母去山上干活了,没有菜可以下饭,我和哥哥只能自己在家吃猪油饭或者白糖饭。什么是猪油饭呢?就是,煮熟的米饭用开水一浇,挑点猪油化开,倒点酱油味精,就是一顿午饭。而白糖饭,就是米饭加开水加白砂糖。
贫穷伤害了我们的身体,我和哥哥长期营养不良。哪怕到了现在,条件好了很多,但我和哥哥吃再多好吃的,也长不胖,永远是瘦骨嶙峋的样子。没办法,小时候吃得差,身体的底子太单薄了。
身体的伤害是贫瘠的生活的馈赠,我们无从选择,无从逃避,也并不抱怨。但心灵的伤害就是深刻清晰的痛楚了。而这痛楚,恰恰是我们的亲戚带给我们的。
因为家里穷,亲戚们都瞧不起我们,也不愿意和我家接触,生怕我家朝他们借钱。每次家族聚会时,他们眼里的鄙视和排挤,连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都感觉到了。
当时年幼的我还天真的问妈妈:“妈妈,大伯小姨他们是我们的亲戚的嘛,怎么感觉跟我们一点也不亲啊?”妈妈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的说:“好好读书,等你大了,走出农村,你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不亲近我们了。”
印象最深的是,小学三年级时,我突发重病,家里没有足够的钱给我医治。妈妈去大伯家,想借一百块钱,好送我去医院。大伯母遗憾的告诉妈妈,她手边也没有钱。
可,明明前几天,大伯家刚卖了几头喂了一年的肥猪,断然不会没有这一百块的。最后,是一位热心的乡邻看我病重,借了妈妈两百块钱,才解了我们家的燃眉之急。
侄儿重病,就因为担心我家还不起钱,就连一百块也不愿借出吗?有血脉亲情的亲戚,危难时刻,还比不上并不沾亲带故的乡邻吗?
2.
年幼的我和哥哥,就这样在亲戚的漠视和冷落里,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贫穷像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我们身上,除了读书,用功读书,拿出好成绩,我们没有其他的脱困之法。
我和哥哥心里憋着一口气,铆足了劲学习。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在年级名列前茅。高考时,我俩都考上了重点大学。
大学毕业后,我和哥哥都在城市里找到了还算不错的工作。因为我和哥哥都找到了家乡人眼里的“铁饭碗”,成了所谓的城里人,爸妈在家乡一下就有面子起来。乡亲们都夸赞爸妈教子有方,抚养出了两个大学生,鱼跃龙门。
在乡亲们充满羡慕的恭贺声里,那些曾经鄙视我们的亲戚的声音出现得那样突兀,那样不合时宜。
家族里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读书都不成器,早早的就进入社会,在社会的底层艰难打拼。
堂妹无心向学,中考成绩很差,与高中录取分数线相差很远。十几年不与我家往来的小姨找到我,希望我利用关系,安排堂妹进入高中学习。
童年印象里的小姨,趾高气扬,看着穿补丁衣服的我,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鄙夷。可如今,岁月的风霜摧残了她,她像个老妇人一样絮叨,诉说着家境的不易,数落着堂妹的不争气,言语里透露着希冀,希望我能拉表妹一把。
我有点恍惚,又有点感慨。曾经被轻视时,心里憋着一把火,这把火穿透这些年的时光,变成一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小姨这些亲戚的脸上。
我开始理解了“莫欺少年穷”的含义。我也更加明白了努力的意义。
我不无歉意的拒绝了小姨的请求,我说我资历尚浅,关系不够,办不到,真不好意思。
别说此事让我十分为难,即便容易,一路苦读的我又怎么能容忍贪玩的堂妹靠关系升入高中,从而挤掉了另一个也许同我一样努力的寒门子弟的名额呢?
3.
大学时,结交了一位性情豪爽的女孩小优,引为知己。
毕业后,她进了一家省会城市的大公司,惹得我艳羡不已。可工作没多久,就见她叫苦不迭,甚至朝我哭诉了好几次。
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让一向乐天的她忍不住哭泣。原来,是她有个特别讨厌的上司,处处针对她。
我说:“上司没有必要特别针对你吧?也许只是你工作做得不够好,上司予以批评指正。”她说:“什么呀?公司里谁都知道我上司嫌贫爱富的德行。私下里,组里的同事们早就议论过她好几次了。她会去了解每个下属的家庭背景,如果是有些关系和人脉的,她就和颜悦色;如果是无依无靠的,她就冷若冰霜。曾经,公司总经理的侄女也在我们组里待过一阵,她简直要把人家当姑奶奶供起来了。”
我诧异的问:“她口碑这么差,怎么还能晋升到那样的职位?”小优说:“那可不?对她有用的人,可劲巴结;我们这些下属,对她用处不大,她就颐指气使,可劲打压。”
我试探着,建议小优:“实在不行,咱就跳槽,换家公司吧!犯不着受这种窝囊气。”
4.
小优果然辞职了。可,她没再找工作,出国留学去了。
没想到,她在那样压抑的工作环境下,还抽时间做留学前的申请和准备,我莫名的有点心疼起这个倔强自主的姑娘了。
小优出国后,因为时差的缘故,我们渐渐的断了联系。再一次接到她的电话,是几年以后了。
电话里,她约我出来吃饭,我意外又惊喜的问:“你回国了?现在在哪儿工作?”她说:“见面再说吧!”
吃饭的时候,我都差点认不出她来了。青涩的举止、学生味的着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熟自信的职场女精英的形象。
谈到现在的工作,她神秘的一笑:“我又回到了当初那家公司。”我大叫起来:“你疯了吗?辛辛苦苦去留学几年,就为了还回那破公司?”
她笑笑:“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回国后,去了上海的总公司。在那边做出成绩获得晋升后,我主动申请,调到了省会这边的分公司。你猜,我为什么不在上海继续发展,要回这里来?”
我仿佛想到了什么,大睁着眼睛,兴奋的说:“你一定是为了惩治那个贱人,对不对?”小优皱了下眉头:“她的确很讨厌。但我差不多都忘了她了。我回来,主要是念着我爸妈,想离家近点。”
不等我回话,她又眉飞色舞的说:“不过,回这边的分公司之后,命运倒是给了我一个小惊喜。你猜怎么着?我刚好是曾经那上司的顶头上司!开工作会议,她见到我时,脸都绿了!”
我八卦之心不死:“怎么样,你有没有狠狠的教训她一下?”小优眨巴着大眼睛说:“那倒没有。她好像忘了曾经是怎么苛责我的,对我极尽谄媚之能事,马屁拍得我都有点飘飘然了,都不好和她计较了。况且,如今的我,眼界广了,哪儿还把她放在心上?就随她去,好了。”
看着如今气场如女王般强大的小优,我的思绪却飘回了几年前,回到了那个她哭哭啼啼的下午。
你受过的委屈,眼泪会记得。你付出的努力,腆着脸来巴结的贱人们会知道。
5.
你有没有也遭遇过这样的人?
他们市侩,他们功利,他们势利眼。渺小的、平凡的你,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看待你,如视蝼蚁,如视草芥。
被生活碾压在地的你,本就不易,他们不同情也就罢了,还要上来踩几脚,巴不得把你踩得支离破碎,如同尘埃。
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绝望,也不要放弃。他们看不起你,难道你就破罐子破摔,不再努力了吗?
你要努力,而且要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到能够挣脱现实的桎梏,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是谁说过,如果命运扼住了你的咽喉,那你就要拼命的挠他的咯吱窝。
为了我们的父母,为了我们的梦想,为了我们自己,都是要努力的啊!努力去逆袭,要不然,怎么能狠狠的打那些势利眼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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