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实习生小圆从她工位旁探过头，手机镜头对准包身，"是小CK的限量款吧？我上次在恒隆看到，柜姐说等货等了半个月！"
林小棠摸了摸包带，指尖触到细微的磨砂纹路。上周她在朋友圈刷到大学室友苏晴晒的同款包，配文"被闺蜜宠的生日礼物"，定位是上海静安区的买手店。她盯着照片里苏晴腕间的卡地亚蓝气球，咬咬牙打开花呗——分期12期，每月还1876块。
"小棠你眼光真好！"行政部王姐端着咖啡凑过来，"我侄女在专柜蹲了三个月，都没抢到这个色。"林小棠笑着应和，余光瞥见王姐手机屏保是她儿子在迪士尼的照片，配文"普通人的快乐"。她突然想起上周家庭聚会，表舅拍着她肩膀说："小棠现在是大白领了，背的包都比我闺女的嫁妆金镯子贵。"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像杯加了糖的热可可，从舌尖甜到胃里。可当她低头看手机时，花呗账单的红色数字刺得眼睛发疼：本月应还总额18523元，其中包括健身私教课4200元、网红餐厅双人套餐1280元、三亚双人游的分期尾款5800元。
"小棠，晚上团建去不去？"运营主管拍她肩膀，"新开的法餐店，主厨是米其林二星的徒弟，人均680呢。"
林小棠摸了摸包，想起上周在电梯里，总监背的铂金包。"去。"她笑着说，"正好试试新包。"
法餐店的烛光映在银质餐具上，林小棠切着鹅肝，听隔壁桌的金融男聊"海外资产配置"。服务员端来勃艮第红酒，她认出酒庄名字是在小红书上看到的"中产标配"。"这酒单上的酒，我以前连名字都念不全。"她对邻座的主管说。
"现在不也能点了？"主管晃了晃酒杯，"我上个月刚考了WSET二级，以后请客户就用得上。"
买单时，林小棠扫了眼账单：餐费2380，酒水1280，服务费260。她刷了信用卡，又给花呗转了五千块——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捂热，就换了张镀金的账单。
周末的海棠湾，林小棠举着自拍杆站在沙滩上。她穿着刚买的比基尼，防晒霜是贵妇级的小白瓶，草编包上别着珍珠发夹。朋友圈定位"三亚·私人海滩"，配文"和自己的一场对话"。可镜头外的现实是：酒店是团购的"高端民宿"，泳池里漂着塑料瓶；所谓的"私人海滩"，每隔十分钟就有推销水上项目的销售走过；她花八百块做的发型，被海风吹得像团乱草。
"小棠你看！"闺蜜举着手机跑过来，"我刚在免税店买了套护肤品，比专柜便宜一半！"林小棠跟着她钻进免税店，玻璃柜里的精华液在射灯下闪着光。她想起上个月在电梯里，听到两个HR聊"某总监每月在护肤上花两万"，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套四千块的抗老精华——尽管她的皮肤科医生说过，她的肤质根本不需要这么高浓度的成分。
"小棠，你最近开销很大啊。"妈妈的视频通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昨天去菜市场，看见你小时候爱吃的糖糕，才两块钱。"
林小棠笑着应和，余光瞥见手机弹出的信用卡账单提醒：本期应还28763元。她想起上周妈妈打电话说，老家的老房子漏雨，要修屋顶，问她能不能"支援点"。她当时正盯着购物车里的羊绒大衣，随口说"我这月钱紧"。
"小棠？"妈妈的声音突然低了，"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林小棠的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昨天加班到十点，在地铁站看见送外卖的小哥，蹲在角落啃冷掉的包子。他的电动车后座绑着女儿的粉色书包，车筐里放着半瓶矿泉水——那是他今天的午饭。而她呢？她刚在免税店买了瓶三千块的香水，说是"提升气质"，可那香水味，在出租屋的狭小空间里，熏得她头疼。
"妈，"她吸了吸鼻子，"我能回家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傻闺女，啥时候回来都行。我给你蒸了你爱吃的糖糕，刚出锅呢。"
挂了电话，林小棠打开电脑，翻出近一年的消费记录。轻奢包、设计师品牌衣服、网红餐厅、海外旅行、私教课......这些被她定义为"阶层跃升"的消费，加起来足足有八万多。可她的银行卡余额，只剩五千块；信用卡账单，已经逾期三天。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的室友苏晴。那时苏晴在奶茶店打工，每天穿帆布鞋，背帆布包。林小棠总说她"没追求"，现在苏晴开了家宠物医院，朋友圈里晒的是给流浪猫做手术的视频，配文"今天又救了一只小生命"。而林小棠呢？她救了谁？她只是在给商家的KPI买单，给资本的故事续杯。
深夜，林小棠把轻奢包塞进衣柜最底层。她打开购物车，把那件标价六千的羊绒大衣删了，换成一本《穷查理宝典》；取消了三亚的酒店订单，把钱转给了妈妈；退掉了私教课，用退款报了个线上编程课。
第二天早上，她抱着笔记本去公司。电梯里，主管举着刚买的奢侈品手表问："好看吗？"林小棠笑了笑："挺好看的，不过我最近在学理财，发现把钱花在提升自己上，更划算。"
主管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棠你变了，以前你总跟着我们买这买那。"
林小棠望着电梯里的镜面，看见自己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她终于明白，那些被包装成"阶层跃升"的消费，不过是资本吹起的泡沫。真正的阶层，从来不是背什么包、穿什么牌，而是你能掌控自己的欲望，能在欲望的浪潮里，守住内心的锚。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昨晚整理的学习笔记。包很轻，却装着比任何奢侈品都珍贵的东西——对生活的掌控感，对自己的诚实，还有，重新出发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