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早上打过电话给我。”
听说来访的人是马克,苏姗感到有点诧异。但在因调查毫无进展而注定焦虑难眠的晚上,这样一个关键人物的到访,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见到我呢,马克先生。”苏姗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午在电话里甚至不承认自己是马克。深夜来访,总不会只是为了参观我的办公室吧?”
马克自顾在狭窄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身材高瘦,即使在这样的寒冬里身裹大衣,仍显得瘦削。他头上的帽子、颈上的围巾,乃至一双高档的皮手套,都显得精致而妥帖。如果不知道他正卷入一场复杂的丑闻里,你一定会以为他正在漫不经心地进行一次常规的晚间散步。
“你的电话的确带来一些麻烦。谁会在电话里说这么重要的事情?而且你以为马克·金是一个凭你电话里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就能任你摆布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来呢?那帮人做了这样的事,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们会轻易放过泄露秘密的人吗?这不只是我的麻烦,到时候连你也会陷入麻烦当中,你一点也不担心吗?”马克依旧在踱步,他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只知道我惟一的麻烦是写不出一篇证据确凿的报道。如果明天的报纸上没有足够份量的东西,我以后或许只能报道每年玉米的收成情况了。”苏姗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说吧,我知道你想说。我不会透露爆料者的信息,没有人会知道是你提供的消息。”
“不,我的唯一要求,是请你在明天的报道中让所有人知道,是马克·金向你爆料,冒着生命危险。如果在爆料后他有什么危险,那一定和那帮人有关。”
苏姗笑了,这是个不错的方法。“马克·金会在公众心目中成为英雄的,谁也不敢去伤害这样一个英雄。”
“狗屁的英雄,能活命已经不错了。”马克停下脚步,仍旧慢慢地说。
采访的时间不长,因为马克早已准备好了一包材料,剩下的工夫只是熬夜去整理材料和撰写报道,拼着不睡,总是可以明天见报的。
“这些材料相信够你写出一篇有份量的报道了。还有一些资料在电脑里,请你后天下午到文津街7号公寓来取吧。”他仍以同样的步速,踱出了苏姗的办公室。
次日的报道轰动一时,而苏姗终于睡了一个不错的觉,再醒来时,才想起还有一些资料要去找马克拿。但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没有人接,直接过去吧。
7号公寓的门一拧就开了,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苏姗一眼看到了地板上放着一部电脑,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用印刷体写着:你需要的,都在这里面了。
“他还是害怕,所以逃走了吗?”苏姗将电脑放进包里,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里屋一阵轻轻的呻吟,像是久病在床的人从鼻孔里发出的微弱的声音。她浑身警觉起来,一步步迈入房间,床上正躺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四肢被绑在床上,嘴里塞着布团,正睁大着眼睛看着她。
“马克先生只是在药物作用下昏迷了两天,又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警察对苏姗说,“您的报道出来后,居然还有人敢向他下手,太猖狂了!”
“马克?您说被绑起来的那个人是马克·金?”苏姗大叫。
“千真万确。但他已经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苏姗带着一腔疑惑回到办公室,而她的桌上放着一封刚刚寄来的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亲爱的苏姗,我是一个替别人解决麻烦的人。倘若你觉得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了欺骗,我可不负这个责任,因为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是你认为的那个人。
“那帮人的麻烦就是马克·金——那可真是个懦夫,他绝不敢接受你的采访——我本来要解决他的,可当你打来电话时,我对这件事情产生了一点其他的兴趣。我那点残存的良心成了我的麻烦,我需要解决它。所以我把本该由马克告诉你的东西交到你的手上,这也解决了你的麻烦不是吗?至于那个懦夫,虽然吃了点苦头,但你救了他,他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而那帮人,我很抱歉,给他们添了不少额外的麻烦,这是我不尽职的地方。好在我也不打算继续干这行了,你的报道让那帮人乱了阵脚,为我争取到了一点离开的时间,也解决了我不少麻烦。再没有比这次合作更让人愉快的了,再见。”
苏姗把信放入碎纸机里,她努力回想,但她终于发现,除了一个模模糊糊、来回踱步的身影,那个人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