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谈论米开朗基罗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随着《神美.米开朗基罗》大展来到上海,矗立在雄浑的全身大卫模塑像下,仿佛和大师穿越时空相遇,美和震撼伴随着我从观展到结束,然后回归生活,有了更多感动和热爱。
一,天才,自卑者和男性挚友
雕塑家,建筑师,画家和诗人,与达芬奇和拉斐尔并称“文艺复兴三杰”,影响了后世三个世纪艺术风格的伟大的艺术家,小行星 3001 以他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这位出生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旷世奇才也身刻着自卑的烙印。
米开朗基罗如此年轻就享有盛名,但是上帝却偏偏不使其完美,他中等身材,身躯瘦削,脸长而忧郁,鼻子低平,眼睛虽锐利却很小,在文艺复兴这样一个崇尚美的时代,他和他作品中雄壮有力,线条分明的美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以说,上帝没有把美赐予他,他却把美带给了我们。
米开朗基罗终身未娶。他最美丽的诗句甚至献给了男模特兼密友们,在他的诗歌中,这样深情的写给罗马贵族托马索.卡瓦切里:“不……食物只营养我的身体,你的名字却滋润我的身体和灵魂,使它们充满快乐,只要有你在我心中,我不再感到悲哀,也不惧怕死亡。”他还曾另一位男性友人-布拉奇的墓上刻下了这样的诗句:“我卑微的尘躯不再享有,你的迷人的脸庞与美丽的双眼,但任何力量都抹不掉你我共枕相拥时,两个灵魂相融所迸发的火焰。”
这些风度翩翩,姿容高贵的绅士们给米开朗基罗带来了灵感的迸发,对男性健美体魄的敏感捕捉和近乎痴狂的热爱,使得他创作的系列人物雕像雄伟健壮,高大挺拔,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这也令我们有幸看到《大卫》、《摩西》、《奴隶》组像、《创世记》等一系列惊人之作。
二,伯乐与桎梏-美第奇家族
“第一次来佛罗伦萨时就对一件事深感奇怪,那就是走来走去总也摆脱不了这几个字母:MEDICI(美第奇)。像符咒,像标号,镌在门首,写在前面,刻在底下,真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躲来躲去躲不开。”这是余秋雨在《行者无疆》一书谈到对意大利名城佛罗伦萨的第一印象。
统治了佛罗伦萨两百多年美第奇家族也是当时学者、艺术家、科学家和文学家的首要赞助人。可以话不夸张的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不会有佛罗伦萨欧洲文艺复兴人文主义之都的地位,更不会给后世留下的灿若繁星的艺术杰作。
在美第奇家族开设的艺术学习和展览的殿堂-圣马可花园里,有着惊人天赋和独特个性的的米开朗基,引起了洛伦佐美第奇的注意,前者的艺术生涯和命运从此踏上了改变之路。米开朗基罗和美第奇家族的一生交织,既受益于彼此的友情,但其艺术生命也受到诸多羁绊。
1519年,44岁的大师被出生美第奇家族的教皇利奥十世召回佛罗伦萨,要求为其祖陵墓制作雕像,米开朗基罗创作了他生平最伟大的作品——圣洛伦佐教堂里的美第奇家族陵墓群雕,著名的雕像《昼》、《夜》、《晨》、《暮》就是安放在这座陵墓的石棺上。
利奥十世上任后,立即又将米开朗基罗招往罗马,为西斯廷教堂绘制壁画。米利奥十世同大师一起长大,太了解米开朗基罗的才能了,不愿意错过任何让他为自己家族创作的机会,这其中有不情愿的受托,也有意外得到的杰作,这或许可以说是大师一生的幸与不幸。
1536年,已经61岁的米开朗基罗又被美第奇家族的克赖孟七世召回到罗马的西斯廷教堂,大师作为一名雕塑家,极不情愿的接受了这项被他称之为折磨的壁画任务,用了近6年的时间,创作了伟大的教堂壁画《随后的审判》,这也是大师的最后一部画作。
三,大师之间
在1508至1512年间,米开朗基罗与拉斐尔同时在梵蒂冈工作。当时前者正在绘制西斯廷教堂的天顶,而后者正在创作被后人誉为旷世杰作的《雅典学院》-以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所建的雅典学院为题,凸显出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古代人类对智慧和真理的永恒追求。
这幅巨型壁画把古希腊以来的50多个著名的哲学家和思想家聚于一堂,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毕达哥拉斯等,位于画面中心的柏拉图和亚里土多德,一个以指头指着上天,另一个则伸出右指指着他前面的世界,以此表示他们不同的哲学观点:柏拉图的唯心主义和亚里士多德的唯物主义。
在画卷中,赫拉克里特斯这位希腊哲学家的五官是根据米开朗基罗的面貌绘制的,而且这个人物是后来加的,因为拉斐尔最初绘制的素描与草图都看不到这位人物,或许想要向他相当敬佩的大师致敬。特别是当拉斐尔看到西斯廷天顶画后,说到:有幸适逢米开朗基罗时代。他说这句话不是在赞扬他们的时代,而是在赞叹在他的时代里出现了米开朗基罗。同是文艺复兴三杰的拉斐尔给于对方如此之高的赞美,更加揭示了米开朗基罗令人惊叹的才华和造诣。
四,唯一的签名作品《罗马圣殇》
或称《哀悼基督》以别于后期的圣殇作品,是米开朗基罗第一件大型圆雕作品,完成于罗马,创作时年二十四岁。大师突破了以往被塑造者苍白衰老的模式,将圣母雕刻成一个容貌端庄美丽的少女,据说当时的红衣主教格罗斯拉耶来看他雕刻的进展情况,惊奇地问道:“告诉我,我的孩子,圣母的面貌怎么能保持得这么年轻,比她的儿子还年轻呢?”米开朗基罗回答“主教大人,在我看来,既然圣母是纯洁崇高的化身,是神圣事物的象征,就一定能避免岁月的折磨和世事的毁损,所以她能保持青春的鲜丽 ”。
更加特别的是,《罗马圣殇》是米开朗基罗唯一一件签名作品。这在当时并非艺术家的惯例。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理论学家瓦萨里如此解释米开朗基罗签名的原因:“米开朗基罗为此作投入如此多的爱与努力,因此他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圣母胸前的束带上,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有天早晨,他前往此作所在的位置,观察许多大声赞赏的隆巴底人。其中一人询问作者是谁。有人回答:“是我们的米兰人戈柏。”米开朗基罗一言不发,但是他因为这种不公平地误认作者的行为而愤怒,当晚就将自己关进礼拜堂,带着灯火与凿子,在雕像中圣母胸前的肩带上刻下了一句话-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所作,这份倔强和有趣也成为了大师留给后人的一个侧影。
五,圣经壁画的瑰宝《创造亚当》
《创造亚当》属于西斯廷屋顶壁画的的杰作,这个系列的壁画面积达500平方米左右,是美术史上最大的壁画之一。米开朗基罗在大厅的中央部分完成了9幅大小不一的宗教画,均取材于《圣经》中有关开天辟地直到洪水方舟的故事,分别名为《神分光暗》、《创造日,月,草木》、《神水分陆》、《创造亚当》、《创造夏娃》、《诱惑与逐出乐园》、《挪亚献祭》、《洪水》、《挪亚醉酒》。由于长期仰面艰苦作画,他颈项僵直,书信都要置头顶仰视。
毫无疑问,在恢弘的西斯廷屋顶壁画中,《创造亚当》是最负盛名、最动人心弦的部分。作品主题描绘了上帝造人的情形。圣经中记载,上帝用大地的尘土“创造”了亚当,然后赋予他生命、灵魂与知觉。画面中,上帝目光炯炯、充盈着刚毅雄健的力度;亚当则慵倦地斜卧着,逐渐驱散混沌与昏昧,在理性中慢慢觉醒,他裸体躺在陆地上,一手伸向神,几乎在与神的手指相触的瞬间,那生命的火花即将要从神的指尖跳到亚当的指尖。这是创造人类生命最关键的一刹那。可是那两个指头之间的那么一丁点儿空隙却被米开朗基罗永远地保留下来了,给后世留下了无尽的猜想和惊叹。
六,永恒的《大卫》
瓦萨里说:“这件人像让古今所有雕像为之失色……当然,只要看过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便不再需要看其他已逝或在世雕刻家的作品……”
关于《大卫》是如何被创作出的,米开朗基罗答道:"很简单,我去采石场,看见一块巨大的大理石,我在它身上看到了大卫。我要做的只是凿去多余的石头,去掉那些不该有的大理石,大卫就诞生了。"
1501 年,二十六岁的米开朗基罗耗时三年,用一整块大理石雕塑出了总高达 5.5 米的《大卫》-一个年轻健壮的男子赫然站立在佛罗伦萨的城市中心,强而有力的肌肉,直指人心的眼神,完美的身躯,这是年轻的英雄,准备战斗。
大卫是圣经故事中的经典人物,从小容貌俊美机智勇敢。当非列士部族侵犯他的家乡,以色列城池受到严重威胁时,牧童出身的大卫挺身而出,用放牧时打死过狮子和熊的投石机把非列士的头领歌利亚杀死。大卫以他的赫赫战功受到人民的拥戴,成了以色列最年轻的军事统帅。
《大卫》更是米开朗基罗的内心剖白:15世纪末的意大利正处于社会动荡的年代,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很多人对所处的时代产生了质疑。一些意大利的市民和知识分子,一方面极度厌恶天主教的神权地位及其虚伪的禁欲主义,另一方面由于没有成熟的文化体系取代天主教文化,于是他们借助复兴古代希腊、罗马文化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文化主张,这就是所谓的“文艺复兴”。米开朗基罗将自己对理想投射到了创作中,《大卫》就是这种思想最杰出的代表。
在雕像完成之后,放置地点最终选定“市政厅广场”、作为米开朗基罗这件巨大雕像的理想地点。 《大卫》在此矗立了超过三百年,一直都是佛罗伦萨生活的中心,直到它被迁往美术学院博物馆,并且以摹作放置于市政厅广场。长期立于市政厅前的户外广场,使得这件杰作承受了些许损毁,幸运的是,这些损伤并没有影响这位完美英雄颠覆艺术世界的力量。
七,后记
关于大师米开朗基罗,还有《酒神巴库斯》,《摩西》,《被束缚的奴隶》,《垂死的奴隶》,《最后的审判》,罗马圣彼得堡大教堂的圆顶设计,等等。佳作太多,赏析时间有限,只能落墨于此。米开朗基罗的艺术风格,不同于达·芬奇那充满科学精神和哲理的思考,也不同于拉斐尔温和浪漫的古典主义风格。而是在艺术作品中倾注了自己满腔悲剧性的激情。这种悲剧性是以宏伟壮丽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他所塑造的英雄既是理想的象征又是现实的反应。这些都使他的艺术创作成为西方美术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而在大师见证和贡献下的文艺复兴时代,带来一段科学与艺术革命时期,揭开了近代欧洲历史的序幕。
恩格斯曾经这样评价过文艺复兴:“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 毫无疑问,大师米开朗基罗正是这样的巨人。
有人问,到底是大师幸运的诞生在了文艺复兴鼎盛期时期,还是其定义了后者的荣耀,或许恰恰是相得益彰,但是作为无可指摘的雕塑大师,艺术巨匠,值得我们后世的爱好者一路追随。
我想,至少,当我们下一次谈论米开朗基罗时,除了忍者神龟,我们也可以谈论点别的。
图片均摄于上海艺仓美术馆《神美.米开朗基罗》展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