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梦见牙医先生,想起一件事情。
外婆走的那天,我收拾书包准备赶回去,临走前想起老家那位牙医文友他向我借唐墓壁画集,到书房翻出画册临窗拍了几张近期可能会用的图片,就把画册匆匆塞到背包后开车返乡。
是一位微博上认识的文友,日继一日地摘抄几则浙南闽语并不厌其烦地AT我这定居浙北的乡人,又有时转发一两则我发的关于佛教造像的图片,那时我正在洛阳到敦煌的长途窟旅中风尘仆仆地刷屏,回来后有一天他问其我窟旅的一些感受我顺便调戏他说反正你们牙医都是土豪明年给你机会请我去印度和缅甸看窟吧,他王顾左右了几声,没了个下文。
回家在外婆灵前跪了几天,有个下午膝腰皆恨一时间口干舌燥,跟老妈请了个假背上背包往牙医土豪的私人诊所走。
牙医先生正在品茶,无名指上戴着枚肥硕无比的玉戒,见我进来全无说好的倒屐相迎,很冷淡地用紫砂壶给我拿了杯旧茶,我接过来一喝,是凉的。
我于是掏出给他带的画册,看他肥硕无比的玉戒在我的画册上左右翻页,初次见面彼此都有点矜持,谁都没有冒失地开口问对方父祖家承——你知道,小镇是那么小,以至于人们之间的初识从来都从”谁家子”的问询开始。
我于是很无聊地问有WIFI吗并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准备蹭网上传这几天的录音——我的举动显然使牙医先生措手不及,他站起身想给我挪个放电脑的位置,这时候我看见他的胁下支着的拐杖然后很有点那什么地问他洗手间在哪儿。
上完洗手间回来我浮现过一些童年画面,想了想后于是问他,你小时候是不是住在二中路口?
他果然猛的把身子往后一退,用食指指着我说,原来你是……
……
然后的一席相谈甚欢,他口若悬河地跟我说他的家庭他的求学以及他失败的腿部手术,在他拿iPad给我看他的双胞胎儿子照片后,一个他叫叔叔的人路过借了二百元买酒,他接着谈他对家乡文化特别是母语传统的担忧……
见天色晚,我起身道别,把画册留给他,答应过年再来拜访。
……
过了外婆的头七后,第八天我们把伊送去山上。那天拂晓的仪式上,我跪着时听见民乐队里一阵清扬的笛子,正准备掏录音机录下,抬头看见吹笛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把外婆的牌位送往祠堂后回来的路上,我抽空问老妈说,您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老房子对面有个腿脚不方便的邻居小孩?老妈说,阿俊吗?记得。我接着问,那我跟他是不是好朋友?伊肯定地摇摇头说,没,你们这群野孩子从没跟他一起玩。
唉,尼玛。(2013-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