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的都市在除夕之夜显得格外冷清,霓虹灯虽然如往日,不厌其烦周而复始地闪动着,偶尔有一截暗了,就像生命到那儿忽然间终止了,哽在喉口,却无人问津。路灯也像往常一样忽明忽暗,只是今晚的路特别长特别冷。
其实,这里是南方。几乎没有过冬天寒冷的体验,只是今晚特别凄清。居民区的格子楼里倒是灯火通明,除夕之夜是辞旧迎新的时刻,是家人团聚的时刻,谁愿意昏沉沉地睡去,只是少有人在户外。夜已深了,偶尔还能听到“炒豆子”的声音(麻将洗牌的声音),纷乱而喜悦。
于蓝今晚穿着她格外喜欢的宝蓝色外套,一条长长的大衣,裹在身上很暖和又显得雍容华贵,一只精巧的象牙色手包握在手上,很显然她今天是精心装扮过的。周止宣和她并肩走着,这一年多来他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平静地走在于蓝的边上,对于于蓝的侧脸他无比熟悉,但今晚显得格外沉静、典雅、美丽,如果细心一些还能看到于蓝今天换了一对精巧的钻石耳坠,恰到好处地贴在姣好的耳晕,发际做卷使其若隐若现,就像于蓝今晚的眼神扑朔迷离。
他们今晚刚做完最后一档节目,同事们各自散了。因为他们住得很近,所以回家时理所应当地相伴而行,作为男人送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士回家总是欣喜的。今晚他们走得特别慢,回家的路比平时多用了十五分钟,空气冷得有些麻木了,南方的湿冷和北方不同,也许气温不比北方低,但总是冷得刺骨。他们和往常一样聊着节目的感受,既不亲密也不疏远。
“和家人联系了吗?”
“唔!新年好!”
“可惜太远了。”
“我知道祝福到那儿已经很轻很淡了,你呢?”
“我想没什么必要,她远在美国这么多年,已经忘记中国还有个春节了。”
“不会的呀,毕竟是中国人。你瞧,黑头发黄皮肤。”
周止宣叹了口气,他突然发现于蓝今晚格外明艳动人,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味道,或许是香水的幽微。虽然于蓝已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但她有时幽默俏皮,有时温婉沉静,今晚似乎更加美好。虽然没有少女的青春靓丽,但如此风韵竟如此卓绝。也许是因为寒冷,他们说话时哈出的白气绕在脸上更加朦胧暧昧,于蓝下意识地搓搓手。
“很冷么?”
“有点,其实我很喜欢寒冷的冬天。那样像一个冬天,最好是飘着雪,静静悄悄地落在心坎上,满眼见到的都是白,那才是冬天。”
“是啊!可惜几十年都没见雪影了,人们也习惯了。”
“什么时候到北京或哈尔滨去过一个冬天,或者去欧洲滑雪!你喜欢吗?”
“喜欢!我在挪威渡过一个长长的冬天。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埋在那雪里了……多少年了,再也没有过!”
“唔,和你妻子吗?”
“嗯!”
周止宣抬眼看了看天,好长好长的记忆,他不经意描述了一个童话般的爱情故事,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搭在于蓝的肩上,紧紧地抱着缓缓地往前走,俨然一对情侣走在除夕冰冷的街道。
“就要到了,可那是家么?孤零零的只有我一个人!”
“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唔!”
“别离开我好么,今晚?”于蓝转过脸注视着周。
“真想就这么走着,和你;或者找个地方坐下来喝点什么,和你;或者……”周止宣抱着于蓝的肩,更紧了,生怕她逃走或者消失。
于蓝想了想,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楼住了周的腰。
“或者,我们找张床躺着,然后什么都不做,你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
于蓝像自言自语地说,不再抬头,只是这样偎着他,轻轻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