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14

第三十八章  年关索命

时间过得飞快,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这是中国的八十年代第一个春节。应“海哥”之约,我要去他的家里,一起吃年夜饭。

大年三十,也是我自己制订的除掉“害民模范”“灯下黑”的日子。为了给明天保持充沛的体力,这一整天,我基本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就是“鸡从良”约我再去她家先“三英战吕布”,然后吃饺子,也被我婉言谢绝了。

中国自古就有“年关讨债”一说。农民那时租地主的田地,年末,地主就会到农民那里收租,农民过的这一关叫“年关”。电影《白毛女》中的杨白劳就是死于年关黄世仁的讨债。而年关到,“灯下黑”所欠下的累累血债也该偿还了。我这叫“年关索命”。寂静的校园里,本来就不多的留校同学纷纷投亲靠友去过年,显得更加冷清。只是校园外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似乎是在提醒人们:要过年了,你们家的“年货”办了吗?

中国人几千年以来,总把过年当做一件大事。过年之前要做很多精心的准备,要买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耍的、供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统名之曰“年货”。

那个时候,哈尔滨和全国一样,老百姓的日子还都不富裕,温饱勉强解决,平时哪里有钱去买那么多的东西。但是过年就不一样了,辛苦了一年了,人们都图个心情愉快,也就小小的奢侈一次。这不,孩子们眼巴巴的等着穿崭新的衣服,吃一个肉丸儿馅儿的饺子呢。

说是“年货”,也凭票供应。也不过是人民政府为了丰富老百姓年夜饭的饭桌,特别发给老百姓的过年供应的各种票:有每人半斤花生糖票、半斤猪肉票、各种豆制品票、各种烟酒票等。人们从箱子底儿拿出大半年没舍得用的肉票,豁出去了,买上十斤八斤的肉,回来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包一顿一个肉丸儿馅儿的饺子。条件好一些的,尤其是像那种“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的人家,煤柈棚中,冷冻的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了。

即便是这样,在当时短缺经济下,要想吃一顿稍好的年夜饭,对人们还有许多要求:好身体、好耐心、早起床等,必须“起早贪黑”。说白了,就是要求人们除了给自己的家来个大扫除之外,还要早点起床,耐心的排队购物,人再多就得抢购了。

“紫丁香”颜若霞来电话说,她爸爸在哈尔滨肉联厂有一个很“铁”,大小是个“头头”的哥门儿,托“关系”买了一些比较紧俏的猪肝、猪头、猪肚子、猪肠子来家,她爸爸要亲自上灶,请我去她们家吃年夜饭。而“黑玫瑰”阳柏娴的邀请却颇让我心动。她妈妈是医生,送礼的人多,年夜饭就要丰盛多了,尤其是能陪伴着黑白“玫瑰”两个美人,以及她们的妈妈柏薷玉那个大美人过年,其乐融融呀。

但是,自己已经答应了“海哥”,可不能做“见色忘义”那样令人人不齿的不仁义的事儿呀。我虽然婉拒了“紫丁香”和“黑玫瑰”的盛情邀请,心中却着实感动。真难得过年了,“紫丁香”和“黑玫瑰”还想着自己这个没有回家的哥们儿,不枉了我们“四人帮”结拜一场呀。

过年了,人们还得花上几块钱买上几挂鞭炮,甚至几个烟花,总得有点儿过年的气氛嘛。可以放鞭炮了,那就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日子。那时的鞭炮花样还是很多的,两毫米直径,三厘米长的叫“小鞭”大约一元钱两三挂,普通老百姓一般也就买两三元的。再粗一点叫“中鞭”,价格较贵。再大叫“麻雷子”,和烟花更贵很少买。

在食堂吃完晚饭后,我打着饱嗝往寝室走。远远的教工家属区,不知是哪个老师家的门前,高高地矗立着一个灯笼杆,大红的灯笼增添了浓郁的中国特色节日的气氛。门前,几个小朋友穿着崭新的衣服正在放鞭炮。那时,鞭炮孩子们可舍不得整挂放,那也不过瘾,就拆成了一个一个的散着放。只见一个小孩儿似乎胆子比较小,拿着一根长长的香,蹲下身子,伸长胳膊,香头刚碰到鞭炮的捻儿甚至还没点着就吓得扭头便跑。另一个小男孩儿的胆子似乎就很大了,他甚至敢把鞭炮拿在手里,用指甲掐住捻儿,点燃后往外一扔,鞭炮就在半空中“啪”的一声炸响了,碎纸如雪花般飘飘洒洒,舞舞荡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的香味。

我急匆匆向寝室走着,“年关索命”这种事儿人命关天,可不是小事儿,不敢说震动全国,起码以哈尔滨为半径,也会疯传八百里。自己是第一次干这种“为民除害”的事儿,我此时还真有点儿紧张。决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行。我急着回寝室,就是要熄了灯,躺在床上,摒除一切杂念,在心里将“除害计划”翻过来调过去的,再反复推敲几遍。

忽然,一阵炒花生、瓜子的香气随风飘来。我贪婪的往空中使劲儿抽了抽鼻子,不由得想起了在家乡,这个时候正帮着娘炒花生时,偷吃花生的情景。我无可奈何的长长叹了口气,吞了口口水,几乎就要后悔为了什么“为民除害”,失去返回家乡,与爹娘团聚的好机会了。

忽然,昏暗的夜色下,一个熟悉的俏生生的人影走进了我们寝室楼的大门。我心中一动,这个人影分明是好多天没来粘我的庄建红呀。

来到了寝室楼门前,门上赫然多了一副洋溢着时代气息的春联。上联:“新长征起步春光明媚现代化开端金鼓欢腾”;下联:“富国安邦人欢财旺移风易俗送旧迎新”;横批“催人奋进”。过年总要求吉利图喜庆,表达方式多种多样。贴春联,就是一种表现形式。改革开放以后,春联也有了新特色。过去的词句无非是“岁岁平安日年年如意春”之类的老句陈辞,一个倒贴在单元门上的大大的“福”字将人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表露无遗。

我无暇欣赏,脑子更没空去揣摩对联的意义,疾步闯进门去。“黑耗子”探出那颗黑瘦黑瘦的脑袋,十分神秘的说道:“战同学……刚刚有个满靓的女娃儿找你……”

我顾不得停下脚步来寒暄,边走边转头冲“黑耗子”笑了一笑,说了声:“谢谢您了,大爷……”

说话间,我已经跑到了楼梯上,冲上了二楼。我忽然心中“坏水儿”涌出,急忙高抬腿,轻放脚,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摸向黑暗的走廊中,站在我寝室门前的庄建红的身后。只听见庄建红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该挨千刀的小‘王八犊子’,又上哪旮沓‘嘚瑟’去了,咋又没在寝室。……”

“谁说俺没在寝室呀?……俺那旮沓得罪你了,得挨千刀,还是小‘王八犊子’!……”我轻声说道。

尽管我说话的声音很小,语调也很平缓,但庄建红还是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惊恐的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当她战战兢兢的看清了是我之后,这才“哇”的一声大叫:“啊!……”

惊恐过度的庄建红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我手疾眼快,急忙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庄建红小嘴儿一撇,立刻哭了起来:“哎呀我……我……”她似乎是想骂一句国骂,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改了口,变成:“哎呀我的妈呀……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我再也不和你好了,我告诉我哥去,削死你!……呜呜……你就是挨千刀的,……就是小‘王八犊子’!……”

我这时也有点儿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这样没深没浅的吓唬庄建红。我温柔地哄着庄建红:“都是战哥不好,不该这样吓唬小红!……小红快别哭了,战哥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我一手搂着庄建红,另一只手急忙去摸钥匙。庄建红仍然“呜呜”的哭泣着说道:“人家……人家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扛得住你这么吓唬嘛。大过年的,想要我命咋的。……”

“过年?……要命?……嘿嘿……俺过年要的是‘灯下黑’的命!……”我边摸索着去开房门,边笑着说道:“战哥都道歉了,以后不敢了还不行吗。中了!小红快别哭了,哭得战哥的心都碎了,恨不得杀了自己个儿。‘稀罕’小红还‘稀罕’不过来呢,那能……”

“住嘴!……大过年的,啥杀不杀的!……呸!呸!呸!……臭乌鸦嘴,真不吉利。……”庄建红停止了哭泣,转过身来,一双玉臂缠上了我的脖子,嗲嗲的说道:“战哥,想我不?……”

庄建红的脸离我的脸很近,一对桃花眼在黑暗中烁烁放光,就像猫一样,那殷红的小嘴儿几乎要贴上我的嘴了。我已经闻到了她脸上的香气,真恨不得狠狠地亲上一口。我推开门,故意很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咋不想!……战哥想得都好几宿没睡着觉了。……你没见战哥都瘦成啥样了?……战哥想小红,所以才吓唬你,本来就想给你一个惊喜……”

“都怨小红!……快让我瞅瞅!快让我瞅瞅战哥嘛!……让我瞅瞅战哥瘦成啥样了。……”庄建红关切的说着,脸离我更近了。

“呵呵……那也得等战哥打着灯呀……”打开房间内的灯后,我一转身,发现庄建红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显得喜气洋洋的。

“哎呦呵……小红今儿个穿新衣服了!呵呵……真的贼拉漂亮呀,晃得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由衷的夸奖道。

庄建红的小嘴儿一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穿件新衣服咋的了,不能穿咋的?……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呀……对了,说起来吃饺子,我们家那旮沓前儿个出了一件天大的事儿。……我姐夫有天领着……”

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打岔,一脸懵逼的问庄建红:“你姐夫?……你姐夫是谁呀!……”

“我姐夫?……我姐夫就是我姐夫呀。……他是铁路派出所的所长,对我老好了,总给我买好吃的。……哎呀……你瞅瞅你净捣乱!人家的故事都忘了讲了……”庄建红猛然醒悟。

“嘿嘿……吃吧!吃吧!……吃着吃着肚子就大了。……尤其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那就更没得说了。……”我心里猥琐的想着,却故意惊讶的说道:“哇尻,你姐夫官儿真大……”

庄建红乜斜着眼睛,看了我半晌,见我满脸真诚的样子,不像讽刺她,以为我真的是从农村来的“山炮”,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才说道:“官儿大有个屁用,我才不感冒儿呢,只有我哥才感兴趣。关键是我姐夫对我贼拉好……哎呀,你净捣乱,人家的故事都没法讲了……”

看起来,庄建红讲故事的瘾还挺大。我心中暗笑,说道:“俺不捣乱了,你讲吧。……”

说着,我将身上的大衣脱掉,扔到铺上。庄建红笑道:“这还差不多,乖乖的听我讲……”

“哼……都怨你!都怨你!……光顾的和你‘叽咯浪’、‘叽咯浪’的了,人家都快热死了。……”说着,庄建红乜斜了我一眼,脱了棉袄,我的眼珠子几乎都要凸了出来,根本就不够用了。

庄建红也许习惯了我这种色眯眯的眼神,并未在意,反而挺了挺胸,似乎有意在夸耀自己高挺的双乳,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有天晚上下半夜二点多钟,我姐夫领着联防队员巡逻。在机务段大墙外的家属区,正好堵住了一个刚撬开也不知谁家的煤柈棚子,夹着一块儿冻猪肉正想‘挠杠子’……”

我奇怪的问道:“啥?……在煤柈棚子里藏猪肉……”

庄建红就像是看从火星来的人一样,撇了撇嘴说道:“你真不知道呀?哈尔滨人都把年货搁煤柈棚子里……”

“哦……”我接着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这贼可也真够损的,也倒霉。可为啥就偷了一块儿冻猪肉呢?……”

庄建红脸露怜悯,说道:“可不是咋的,审讯‘那前儿’,我姐夫也是这么问的。……可这个叫‘姚得财’的偷肉贼坦白说,他偷猪肉只是为了给儿子包顿饺子吃,就满足了。邻居家的年货也是花钱买来的,他不能偷。……”

我愤愤的说道:“这……这不是给社会主义抹黑嘛。就是再穷,过年也不至于偷猪肉给儿子包饺子吃呀。……”

庄建红叹了口气说道:“唉……姚得财的话我姐夫也不信呀。第二天,他就去调查。原来,姚得财两口子都是铁路‘五七厂’的工人,去年那咱‘五七厂’黄了,姚得财两口子都半年没开支了,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了。……”

我真难以置信,解放都三十多年了,哈尔滨这座省会城市里居然还有穷得吃不上饭,靠偷肉给儿子包饺子的人。我不信的说道:“真能‘扯犊子’……”

庄建红有些焦急的说道:“你真‘咯痒人’!……我说的是真的,真没‘睐悬’!……我姐夫调查完了回来,在给他们派出所里的警察开会的时候都哭了。……我姐夫哭得贼拉伤心,说在他的片儿区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愧对‘人民警察’这个称呼;愧对党和人民对他多年的培养;愧对姚得财一家老小;也愧对片儿区内的老百姓。……”

庄建红激动地述说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纯真、质朴,深信自己的姐夫是一个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办实事儿的好警察,充满了对姐夫的敬仰。我被感动了,由最初的将信将疑变成了深信不疑。因为我深信,就凭庄建红的文化水平,这么时髦、文绉绉的话,恐怕就是要了她的命,她想破脑袋也编不出来。我沉默了半晌,这才习惯性的问道:“那……后来呢?……你姐夫放了姚得财?……”

庄建红缓缓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用与她的年龄绝不相符的语气说道:“我姐夫当场就决定放姚得财回家。……警察们也被感动了,纷纷掏出兜里的钱,你三块、他五块的,凑了些钱,‘走后门儿’买了一袋大米和一袋面,又买了十斤猪肉、一些菜啥的准备给姚得财家送去。……要不说当个警察也真不容易,真的挺‘可怜不是件儿’的。他们一个月才挣三十多块钱,又赶上了年关,他们自己家的日子也挺‘紧吧’的呀。唉……”

我不由得耸然动容,心中一阵刺痛。自己明儿个大年三十就要去杀“灯下黑”,“为民除害”了。“灯下黑”是警察,庄建红的姐夫也是警察,警察与警察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庄建红就像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叹了口气,神情忧郁的接着说道:“我姐夫昨天一大清早,和几个警察推着自行车,把东西送到了姚得财的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好好给儿子包顿饺子吃,并说过了年指定帮姚得财找份工作。……我姐夫还翻出身上仅有的十多块钱,给了姚得财,一再嘱咐他再穷不能穷孩子,一定给儿子也做身新衣服。……姚得财两口子千恩万谢那是不用说了,可是……谁曾想……谁曾想……”

庄建红的表情和语调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预感到姚得财一定发生了令人想象不到的的大事。我紧张万分地问庄建红:“是不是姚……姚得财咋的了?……”

庄建红美丽的桃花眼盈出了泪水,颤声说道:“我今儿个……今儿个大清早才听说,姚得财昨儿晚上在给儿子包的饺子里掺上了‘耗子药’,他们……他们一家三口……一家三口都吃了……都吃了‘耗子药’,都死了……”

“啊?……”我本来坐在庄建红的身边,就像个孩子般听庄建红讲她姐夫的故事,猛然听到姚得财一家的噩耗,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极度震惊之余,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嚯”的在庄建红身边站起,却不料,脑袋“哐”的一声撞在上铺的铁床沿儿上。剧痛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不由得仰天长叹:“老天爷……你咋不睁睁眼?……”

“战哥……战哥……你咋的了?……都怨我说……说这熊事儿干啥。战哥……战哥你疼不?……”庄建红扑到了我的怀里,眼含着热泪,心疼的揉着我头上的血肿。

我勉强笑了笑,说道:“战哥不碍事儿。……姚得财这个‘犊子’咋这么想不开呢,还连累了儿子。……”

庄建红破泣为笑,擂鼓般敲打着我的胸膛,嗔道:“唉呀妈呀……你‘一惊一乍’吓死我了!……战哥……你和我姐夫一样好,都是有情有义的好人。……可不是咋的,姚得财死了不要紧,可他的儿子才三岁,招谁惹谁了。今儿个大清早,我姐夫他们往外抬人的时候,我还去看了呢。老姚家三口人都像睡着了似的,一点儿都不吓人。姚得财把我姐夫给他的钱压在桌子上,上面还给我姐夫留了一个纸条。上面说,自己是给儿子哭闹的受不了啦才去偷猪肉,简直丢死人了。他一家几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正经工人,哪儿现过这么大的眼呀。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连家都养不起,活着还有啥劲,不如早死了算了。老婆是心甘情愿和他一起死的,要和他到阴间去做夫妻,留下儿子怕儿子遭罪,所以就让儿子和他们一起走了。……”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唰唰”的流了下来,仰天长叹了口气,就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唉……年关索命!……年关索命!……”但我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嘀咕着:“自己可以在年关‘为民除害’,去索‘灯下黑’的命,可是,像姚得财这样淳朴而执拗的普通老百姓,却是老天爷在年关‘索’了他的命。……自己的力量毕竟太渺小了,像姚得财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绝不止他一个,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就算是金庸老先生的笔下《飞狐外传》中的大侠胡斐在世,恐怕也难以有所作为呀。……真的很想去问问金庸老先生,俺崇拜‘行侠仗义’,俺该咋办?……”

“战哥……战哥……姚得财是他自己个儿不好,你千万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害怕!……我害怕!……”庄建红泪流满面,边柔声安慰着我,边不断的亲吻着我的脸颊。

我猛然醒悟,不该在庄建红面前失态。要是激动之余,一不小心透漏了“为民除害”计划,那才是大糟而特糟呢。于是,我轻抚着庄建红不住起伏的后背,温言说道:“中了,小红别哭了,都是战哥不好。告诉战哥,你咋这么多天没来看战哥呀。俺还以为你不理俺了……”

“不许胡说!……人家下屯上我姨家去了。……战哥……我可以不理我哥,但是……但是决不能……决不能不理战哥……”庄建红笑了一笑,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庄建红梨花带雨的俏脸是那么可爱,漂亮的桃花眼是那么迷人,勾魂摄魄,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她不笑还好,一笑那滴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庄建红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抹,看起来很滑稽,跟一个淘气的小孩儿似的。不过,我就喜欢庄建红的这种纯真、质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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