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十一中秋双节同庆,作为远嫁的女儿,我很早就买好了和爱人孩子一起回娘家的火车票。10月1日当天,我们就迫不及待踏上了归家的旅途。
但刚到家的那晚,我和我哥就出现了嫌隙。我的孩子,一个7~8岁的男孩,正是自我意识初显,但是不明事理的年纪。用农村的土话,就是“人嫌狗不待见”。饭桌上,我哥先是委婉的跟我说,别对孩子要求太低,要用心教育。我和我爱人自然是应承着,但也并不往心里去。我的老家是一个规矩较多的地方,比较注重长幼尊卑。但我生活的地方,比较宠孩子,父母和孩子永远是平等的,所以也没有敬语、自家吃饭时也要长辈先动筷等等的礼节。此前回家前我教过孩子一些用餐礼仪,奈何他平时没有这种礼节,又是混不吝的年纪,自然是没有记在心上。我哥的叮嘱是发自内心的对我好,但因为生活环境并不相同,那一套在我现在生活的环境并不完全适用,所以我也就是敷衍应承而已。酒过三巡,我哥应该是看我没往心里去,接着酒劲,之前的叮嘱就变成了教导,一个劲儿告诉我要有规划,在孩子的教育上不能躺平,孩子这样出去让人笑话等等。我的爱人开始还积极应承,后来已经不再说话。而我也多少也觉得我哥爹味有点重,不再顺着他的话说,多少回怼了几句。这顿饭吃完,大家已经都有点不悦。之后哥嫂回到自己的小家,我们一个小家住在爸妈家。大家相安无事,我以为就都过去了,谁知,更大的雷在后面。
第二天,为了热闹,我哥叫来了他的朋友一家四口,我们4个家庭12口人一起,在我爸妈家烤串。羊是之前在本村买的,现杀好串成羊肉串,我妈、我嫂子还准备了很多配菜,我带着孩子提前买好零食,我们一起在农村的大院里支起烤炉,放好大桌子,准备晚上好好聚聚。晚上,大家如约而至。我哥和他的朋友在烤炉前忙活着,我爱人的我侄子作陪,边烤边吃边喝。孩子、女人和老人在大桌旁一边吃一边聊天,好不热闹。
变数是一只猫。我哥嗜猫如命,家里养了2只纯种猫,每天猫条、猫罐头、小零食不限量,吃得肥肥大大的。去年从办公室捡回1只狸花猫,准备当老三宠。奈何狸花猫战斗力爆表,家里老大老二挨欺负,只能把老三养在爸妈家。这个老三回到农村后,既不在家睡觉也不怎么和家里人玩,吃完饭后就出门浪,家里也并不介意,猫罐头、鸡肉干和上好的猫粮堆成山,随时回来随时吃。
孩子们都喜欢猫,但是猫却怕孩子,尤其怕我家这个好动、不知道怎么和小动物相处的孩子。当饭吃到一半,酒喝到一半时,老三回来了。老三似乎是闻到了我家孩子的味道,连饭都不敢吃就要走。而我家孩子听到猫回来了,就想去看看。谁知,我哥可能是心疼猫,扯着嗓子对我家孩子怒吼:“你坐那别动!我让你动了吗?!你是不是看我今天没生气!我告诉你,我生气起来打你,你爸妈可拦不住!”虽然事后他们一再解释这是我哥跟孩子“闹着玩呢”“你哥并没有生气”等等,但哪个妈妈能听得了这样训斥孩子的话,而且我哥的态度已经明显是在拿我们孩子立威。虽然他是我哥,但是我护崽心更切,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怒气冲冲回怼一句:“你干什么,大不了我以后不回来了。”这一句话确实太冲,把我哥怼愣了,于是,争吵就开始了。
我们一家性子都急,虽然我只说了不到5句话,但我哥的怒火被点燃后就没法平息。后来我爸妈看不过去,也训斥了我哥,这下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后来我把我爸妈拉到屋里,劝他们算了吧,我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再从屋里出来到院里后,其他人的尴尬溢于言表,都在努力缓和气氛。过了能有20分钟,我哥气不过,又开始训斥我家孩子。我铁青着脸把孩子拉进屋,不想再理。听到外面又嚷起来,这顿饭,彻底不欢而散。
第二天我嫂子和侄子来家里说和,大意是那天我们全家都说话太冲了,我哥作为大舅管一下孩子没问题,这样是怕孩子不懂规矩,出去挨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尊重哥哥;我爸妈不应该在外人面前不给我哥留面子,说的话太难听了,等等。我那个时候早已消气,想着我一年只回家几天,听不下去带着孩子进屋就好了,没必要挑起这样的争吵,悔不当初。我嫂子辛苦维系这么多年的局面,被我一下打破了,所以她的情绪,我很能理解。每个人虽然都没有恶意,但如果各自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事情,确实难以调和。于是把话说开,我去给我哥道歉,之后再各自做工作。
后来她们走后,我和我妈又聊了很久很久。每个人都困在自己的思维里,陷入自己的叙事中无法自拔。哥哥家的孩子(侄子)今年刚高考完,是村里、镇上,甚至是市里这几年考得最好的。哥哥嫂子都是大专,事业也平平,唯独侄子的成绩、对侄子的教育,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这次高考的好成绩,算是扬眉吐气,一家人自然都以他为傲。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回家之前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和侄子寒暄的话,想借着大一新生活的话题让全家热络起来,打开话匣子。
为什么说热络起来呢?我的大家庭在农村,一辈子质朴、性格耿直,很多时候没有现在职场上“说话的艺术”,好多话“实话实说”。有的时候,不加修饰的大实话,确实挺伤人的。加上那时候父母忙于生存,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孩子们的心理感受。因此直到现在,一家人从来也没有细腻、彻底的交流过。我爸妈、我哥和我,虽然有血缘关系,倒颇有点“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意思。而因为说话做事不讲究方式方法,我哥和我爸妈间多少有点剑拔弩张,在一起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吵架,一家人的关系全靠我嫂子维持。嫂子情商很高,平时游走在这些“火药桶”间。我哥不愿意回我爸妈家,我嫂子就每周都回家来看公婆。我爸妈地里农忙不过来,也都是我嫂子帮着忙前忙后。我爸妈之前住院,也都是我嫂子前前后后张罗。这个家,可能唯一的“正常人”就是我嫂子。
近20年来,我的父母、哥嫂一家和我的这个小家,分别生活在三种截然不同的环境,生活方式早已渐行渐远,一家人的关系全靠亲情和曾经的回忆维系。可是儿时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现在的冲突又进一步深化了当年不愉快的记忆。每个人看似真实的回忆,其实很多已经是自己作为受害者臆想的“记忆”。“回忆”的苦痛和现实的琐碎交织,还能有多少亲情可言呢?
我已年近40,其他人的年纪自不必多说,这么一闹,应该大家都累了吧。就在刚刚,我打开手机定下了过年出游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