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盈梦园。
树绕红缎,枝悬彩结,处处洋溢欢度氛围。投针染指,晒书拜星,络绎不绝的游访者或乞巧或期许恋情长久。
舒晴轩,临窗闲坐,侍者端呈茶点。
卫琬拈起一块巧果,尝了一口即放到一边:“味道比外祖父母家做的差远了。”
陆泽昕品茗宁言:“外祖母一早叫你去,你非要先到此,可怨谁呢?”
“年年到此,习惯了啊。”卫琬望着栏外诸般如火如荼的节日情景,“一会儿我们也出去乞巧罢。”
陆泽昕闻之微微戏谑:“却是新奇,如何今年不乞姻缘倒要乞巧了?”
“表姐。”卫琬起身到陆泽昕身畔挽臂央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一起去嘛。”
陆泽昕被缠的无法,只得同意。
市井廊坊边俯首皆是售货摊位,卫琬本要挑选针线,却禁不住先将各色精致物件买遍,后经陆泽昕提醒方意犹未尽地收手,转步到水边准备乞巧。
卫琬从未动针线,反复穿了几回终于完成,欢欣不已:“我成功了耶!”
陆泽昕早早穿完,思绪间遥遥忆现数年前首度接触针线的情形——为予顼熠辰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不惜耗费三余月绣成一方丝帕。而今独置七夕节,往事云烟,迷离隐现。仅仅未知,谁又许谁一世情缘。
不远处,寻缘塘畔熙熙攘攘,卫琬禁不住其吸引:“姐姐我们去看看罢。”
陆泽昕凝唇浅笑:“还以为你真的‘不思情缘’了呢。”
“管他思与不思呢,已经到此,顺路去看看热闹嘛。”卫琬一面央缠,一面挽了陆泽昕同往。
寻缘塘畔千缘树,每逢七夕,无数红缎悬挂枝头,或待系入心思锦囊,轻载秘语,或待有缘者一同执起两端,谱成佳话。
走近一株缘木,卫琬一手早已持起一道红缎,见了陆泽昕连忙不容分解般将红缎塞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紧、一挥手臂。
红缎升起,绕离枝杪,飘落草隙。
“姐姐不要动,先等等看嘛。”卫琬只顾顽闹,双手犹按着陆泽昕不令分开,却未料到对面有人持红缎彼端走近。
“不想又与耀仪会面。”魅惑而略带邪魇的目光,慵懒的语音与放浪不羁的形容交相辉映,“之前如有唐突之处,滕煜谦今日于此赔礼。”
卫琬猝不及防,又自知生事,刹那间怔愣无言。
陆泽昕纵恼卫琬生事,依然先沉静应付:“素昧平生,已不记得什么‘之前’了。”
滕煜谦执缎含笑:“耀仪之意,莫非是要记得‘如今’了?”
陆泽昕轻勾唇角:“若以循尊意,莫非是想为舍妹年幼懵懂、无知顽戏之举认真了?”
“岂会。”滕煜谦容色丝毫不改,“只是觉得与耀仪颇具渊缘。”
“你想多了。”陆泽昕漠然言毕即移步离开。
卫琬亦步亦趋,走了片刻方陪着小心道:“姐姐,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先找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
Phone漾起通话提示音,接起,是外祖母:“泽昕,你与琬儿还没玩够呐?巧果已经做出几盘了,早点回家趁鲜尝尝。”
“是,一会儿就带琬儿回去。”陆泽昕应后结束通话,向卫琬道:“外祖母要分巧果了,走罢。”
“Really?”卫琬暗暗庆幸,遂嘱咐身后的侍者带了所购之物,一道离开。
抵达外祖父母家中恰逢午餐,沈方绛令陆泽昕与卫琬先用正餐,仅先将两块巧果分予外孙女们寥作品尝。卫琬却迫不及待,到厨房取了一盘代替正餐主食,萧岳儃见状微有责怪,卫琬遂拿了一块玩闹般塞入外祖父口中请其品鉴,弄得萧岳儃与沈方绛皆忍俊开怀,萧岳儃将巧果吞咽后叹道:“琬儿愈是顽皮了,你姐姐就一旁看着,也不管你。”
陆泽昕闻言莞尔:“祖父犹且无法,我如何管得了呢?”
卫琬任意欹坐,尽情享用巧果:“姐姐一向疼爱我,才不会管我呢。”
“虽然如此,你也该学学你表姐的稳重。”萧岳儃劝诫,“一年大似一年了,不能总像长不大的小娃娃。”
“是,琬儿知道啦。”卫琬的语音愈是娇俏,偏又刻意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祖父言之有理,琬儿受教了。”再度令二老观之失笑。
待用餐完毕,萧岳儃回房午休,沈方绛携陆泽昕与卫琬到二楼旁厅闲坐。
佣人端呈水果与茶点。金灿灿的琉璃盘中,碧玉色的奇异果片与红艳欲滴的荔枝形成明烈视觉对照,相比而言,一旁的青瓷碟中,造型各异的巧果则显得宁然无争、静谧安逸。
卫琬拈起一颗荔枝欲剥,沈方绛忙令交予佣人:“仔细伤了指甲,你那是用什么染的?”
“凤仙花。”卫琬从佣人手边接了盛荔枝果肉的水晶盏,“盈梦园里染的。”
“今日的盈梦园还是以往那般热闹?”沈方绛寥泛回忆,“我许久未去了,最近一回还是那年带你们一起去那儿赶七夕集市。”
“的确很热闹。”陆泽昕如实道,“提到七夕集市,琬儿今日倒是买了不少呢。”
“没错。”卫琬附议,又令佣人到自己车内取新购的物件给外祖母看,“今年的玩意比往年的花样更多了。”
“是嘛,”沈方绛颇有感慨,“可真是年年翻新,我也是渐渐老了。”
“再新巧又如何能外乎祖母见识呢,”陆泽昕连忙劝慰,“何况,祖母虽年事渐高,精神却愈加矍铄了。”
话语间,已有佣人将物件送到。卫琬一一拿给沈方绛赏玩,有流萤小扇、桃木梳具、锦织香囊、丝络同心结、纹案彩烛、细镂菱花镜、精雕银妆盒等,不胜枚举。
沈方绛望而生叹:“想当日年纪还轻,也与你们一样爱此类物件,家中无论橱柜抽屉,一翻即是一堆。如今也全作古了。”
“节日年年热闹,却一年比一年商利了。”陆泽昕信手把玩身旁小物,“哪里还有昔年间那些真正的节韵呢。”
“不错。”沈方绛甚觉同感,“我年轻那会儿,物色虽不及如今新奇多样,却是正经的节日排场,古书里那些节庆行事几乎件件齐全。而今看看你们,也就是家里一顿巧果、外面一通闲逛罢了。”
“当年七夕里那些乐趣,祖母不妨讲给我们听听。”陆泽昕作出兴致的样子,“纵无缘亲身经见,也不孤陋寡闻了。”
沈方绛遂细细讲起,陆泽昕与卫琬一面听一面问,不觉间已消磨尽午后光阴。
夕照漾起晚光,照耀璀璨辉煌。
离开外祖父母宅邸前,陆泽昕流目环顾,心中莫名隐漾寄望,只想明年七夕依然可以如是度去。旋即思绪轻怔,泛掠惘惑不安,因不知所起,唯有自嘲繁虑多疑。
车行常路,景致分外熟悉。恍然间竟分不清殊径与归途,由是一任心怀迷离,渺渺依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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