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沈昭昭一直很好奇墙里边的世界长什么样,于是今天她喊上了小姐妹,打算混进去看看。

小姐妹胆小又不敢爬墙,沈昭昭就让她待在墙脚望风,等沈昭昭看完所谓的学校后出来再一起回家。

一个利落地上墙跳跃,沈昭昭就闯进了名为“校园”的新世界。

学校里的环境很干净——这是沈昭昭对它的最初印象,跟她生活的环境完全不一样——这里很安静。

茂盛的植物、灿烂的鲜花,都散发着浓浓的生命力,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舒适感,沈昭昭好奇地审视着新世界,内心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林温月说的“压抑”。

林温月,是沈昭昭认识这所学校里的一个朋友,也是这次冒然进入学校的原因。

沈昭昭一边观察着四周,眼神从未有过的明亮,她喜欢这个学校,更明确些是她向往这种美好;另一边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要是被人发现她一个校外人员擅自闯入学校的话,肯定会被保安赶出去,她就不能找到她的朋友了。

藏身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沈昭昭拿出口袋里的胸牌,金色明亮的金属饰品上刻了“林温月”三字。她盯着手中的胸牌,大脑一切空白,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林温月。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声响,她下意识藏起手中的物品,并谨慎地注视声响来源。

树上有人在休憩。

那个男生慵懒地看了下她,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清明透亮的瞳孔里掠过不易察觉的嫌弃。

他轻松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先是疑惑地看向沈昭昭,打量着她的衣着,在沈昭昭准备离开的时候开口:“刚上完农业种植课?”

沈昭昭脑海里回想起林温月以前跟她说过这所学校的一些基本课程,其中农业课程是所有学生最讨厌的学科,因为每次上完这课后大部分人都是狼狈至极的,衣服都会多多少少沾染到泥土。后来要上农业课时,林温月都会挑过时且耐脏的衣服去,更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沈昭昭没有回应,她习惯了沉默。但是一瞬间反应过来既然被错当了学生的话,她应该可以从对方那儿得到一些她想知道的信息。

“嗯,你知道林温月在哪吗?”

男生明显愣住了,不确定地重复:“林温月?”

他思索片刻,继而回答:不知道。

“不过你去女生宿舍问一下应该就能找到她了吧。”

可沈昭昭不知道女生宿舍在哪。

她有些气馁。

男生不清楚她的困惑,但是他想跟这个看起来有些许单纯的女孩相处久点,于是告诉对方,“巧了,我刚好也要去宿舍找人,要不顺路一起?”

沈昭昭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的,她觉得安全做法应该跟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保持距离,但是她又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面瞎折腾,她得尽快找到林温月。因而她答应了对方,“一起吧。”

去女生宿舍的路上,沈昭昭光明正大地走在了大道上,即使穿着与环境略微格格不入,但因身旁还有个知名人物在,因而也没有人怀疑她是校外的人。

“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我叫江羽。”

沈昭昭本来在内心吐槽这所学校里她就只认识林温月一人,其他人都没听说过,但是“江羽”,她还真知道。

【林温月说过,江羽是校草,是学校里最好看的男生。】

最好看?

沈昭昭重新认识对方的样貌,他面带微笑,眼神炯炯有神,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行走间无时不流露出放荡不羁的气质,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江羽身上隐隐有个眼熟的影子,像谁呢……

一路上基本都是江羽在说话,他就好像转动了发条的鹦鹉,同沈昭昭述说着校园里发生过的种种事情,而沈昭昭则偶尔回应,默默记下所有的信息。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我建议你先回寝室换上校服或者干净点衣服吧,不然会被更多人当猴子看,那样也不方便你找人对吧。”

“谢谢提醒,那我们就分开吧。”

“别呀,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下次。”

沈昭昭先行步入了宿舍大门,所以她没有看到背后的江羽双眼微眯,一脸压抑的漠然,仿佛刚刚的热情只是海市蜃楼,他注视着沈昭昭离去的身影,轻声说道:“真有趣呀。”

沈昭昭进入女生宿舍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人问路,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会遇到第二个觉得她只是去上农业课才穿这么寒酸的衣服,即使这套衣服是她目前最干净的衣服。

她走到宿舍楼背后,抬头看了下,目测哪些寝室可能没有人,这个得碰运气了,而她运气一向都不错。

我扫描了下周围状况,没有人,或许大部分都去上课了吧。她顺着水管就往上爬,爬到最靠近的寝室阳台,往里查看一番,确认没有人后直接翻进阳台里,收下晾晒干净的衣服就进厕所里换下自己身上的旧衣服。

惊艳地盯着镜中身穿校服的女孩,她是那么干净整洁的,看着都不像自己了。

没待多久,她随便找了个袋子放进自己的旧衣服,就离开房间去找人了。

出门的时候碰巧遇上了隔壁的人在开门,那人一脸震惊地看沈昭昭:“你谁呀?”

沈昭昭丝毫不慌,举着袋子朝女生说:“帮忙拿东西的,我去上课了。”

女生呆呆地点头,“哦哦哦。”

这只是个小插曲,完全没影响到沈昭昭的心态。她跑到楼下找到宿管阿姨,询问林温月的寝室号。

宿管阿姨疑惑道:“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干嘛?”

“我们昨天在选修课上认识的,温月她丢了东西在我这,她也没来得及告诉我她的寝室号,这不我只能求助阿姨你了么。”

一听是在课堂上认识的,宿管阿姨的防备心就大大降低了,她一边在电脑里搜索林温月,一边随意问道,“她丢了什么呀?”

“是温月的一个笔记本,我担心她今天上课要用到,就连忙过来找她。”

“那确实马虎不得。找到了,这里你看,你快给她送过去吧。”

“谢谢阿姨!”

得到了林温月的寝室号,沈昭昭谢过宿管阿姨后立马就冲向目标。

站在林温月寝室门口,沈昭昭反而踌躇不前,她又拿起了林温月的胸牌,看着“林温月”三字,思绪不由想起之前喊着让她离开,再也不要见面的事情。

她会不会还在生气,所以才不愿意见我。

沈昭昭有些犹豫,她来找林温月会不会被骂被赶出去。转念一想,即使被骂被打,只要确认她是安全了的就好。

沈昭昭下定决心敲门。

在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沈昭昭从未有过如此焦躁不安的情绪,只要这扇门打开了就可以了,只要见到林温月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寝室里边好像几个人在推脱什么责任,听到敲门声陡然安静,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那片空间一切都静止了。

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样,她们开始了新一番的推脱,最后一个靠门的人不耐烦地起身开门,正要叨唠几句就看到个身穿校服的陌生女孩。

“额,你是?”

“你好,我找林温月。”

“林温月”三字一出,沈昭昭明显感觉到身处的空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捏住了这片天地。寝室里边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开门的女生重新打量起沈昭昭,她那嫌弃的目光更为明显——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人玩在一起。

“林温月她不在,你找她有事?”

沈昭昭看着门内的人流露出她习惯了的眼神,也没什么不适,“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女生好笑地“切”了一声,“谁知道呢,她都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好几天?!

沈昭昭那握着胸牌的手骤然颤抖,她压制住强烈要逃跑的冲动,低着嗓子问:“她是哪天离开的?”

女生的耐心好像用完了,对沈昭昭没好气地说,“不知道,谁会去关心那个贱人。”

贱人?

沈昭昭无从得知林温月的下落,只能悻悻然地离开了。

眼见夕阳余晖渐渐消失,黑夜即将到来,她茫然地离开了学校,跟小姐妹汇合后一起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却不知道学校里此刻极为热闹,那位被偷走了校服的同学大发雷霆,把宿管阿姨状告一番,甚至事情都闹到校长面前——该寝室所有人都在委屈诉说自己被盗了有着十几万余额的银行卡。

而这群胆大撒谎的学生丝毫不被怀疑,因为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谁身上没有六位数的零花钱。

另一边,沈昭昭回到了她那混乱不堪的贫民窟,这是她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小姐妹羡慕地看着她身上的校服,但也提醒她最好明天还回去,“墙里边的人”都是惹不起的。

沈昭昭应答了。她也在懊恼自己怎么就忘了换回衣服。

回到家后她就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而那套校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袋子里,准备明天去趟学校送还回去。

躺在床上注视着林温月的胸牌,沈昭昭越想越不安,【她的室友说温月好多天没回宿舍了,那她会去哪呢?】

思绪飘飘然回到了之前跟林温月相处的时光——她们是在靠近后山的一个小山丘认识的,一开始两人互不打扰,后来是林温月打破僵局,她们的关系也渐渐亲近起来。

林温月总是很疲倦的样子,她说她想家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读书,这所学校给她感觉太压抑了,但是她又喜欢跟沈昭昭相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虽然她大多时间都在吐槽、发泄负能量,沈昭昭也都安静地接收了——完美演绎了一位倾听者的角色。

沈昭昭好奇学生的生活、向往学校的世界,她让林温月给她描绘校园里边的风景,带书本给她看。

“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看书呀,这些书都好枯燥好无聊呀!我看了都头晕!真羡慕嫉妒你的记忆力,看完居然还能都记住了,昭昭,我觉得你应该去上学的!”

“我家连吃口饭都费劲,根本没有多余的钱送我去读书。而且我还得干活,更加没有那个时间去教室听课。”

“那照你这么说,你没有上过学,怎么能认识那么多字,连这数学公式都知道?”

“以前,”沈昭昭停顿了一下,她不知道她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印象里在她小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教导过她读书识字,“我记不太清楚,十二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后很多事都记不起了,我妈说我高烧三天,迟迟不退烧,整个人都差点烧坏了。”

“啊?就这里的医疗情况,你还能活下来真是不可思议呀……”

“是呀,我家人都快放弃了我,后来病好了很多事也都忘了,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一个男生,他来自你们学校的,他很耐心地教我读书写字,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人的样貌、他的名字。我问过家人,他们说就是个梦,从来没有墙里边的人出来教学。直到后来,再一次梦见那个人,我要了他的名字,醒来第一瞬间我就写下那个人的名字,总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的。”

“你家人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那个人是谁呀?”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再跟家里人说我做的那些梦,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有个感觉,我要是记起来了就会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之后我也想过,也许教我写字的那个人毕业了吧,所以我才再也没见过他。”

“说实话,我还是不愿相信,就学校里的人,个个眼睛长天上的会出来外边教小孩?过过当老师瘾?”

沈昭昭情绪有些低落,“是呀,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只是做了场梦,但是内心深处总告诉自己,他不一样,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要是个好人,毕业了怎么不向你告别?还让你一直念叨他,我猜想,他就是闲的没事出来玩,刚好碰上你这么个喜欢读书的傻姑娘,就体验一下当老师的乐趣,不过也幸好遇到了他,你才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或许吧。”

林温月突然有了兴趣,凑近沈昭昭,问道:“他叫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找那个人的信息,如果对方现在混得不错,让他资助你读书上学也是有可能的。”

沈昭昭一开始是不愿意透露那个人的身份信息。她怕查无此人,真只是她的一场梦;也怕找到了这个人,而她的梦会因此破碎。

她怕他是绝对的事实——因为一想到他,心情总是莫名烦躁,甚至有时候绝望到看不到任何光亮。她不明白这种情绪来自哪里,但是她直觉告诉自己,不要去找对方。

如此没有原因,但就是深信不疑。

那天过后,在又一次的噩梦惊醒,她下定决心想找到那个人,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如此强烈的负罪感。

“江行?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呢,你等等,我去查一查哈。”

之后的日子里,沈昭昭等待着林温月能给她带来希望的消息。

却不料,真相揭开后总是血肉模糊的。

“你没听你家人说过吗,江行他是死在了你那家那片混乱区的一次打斗中,听说还是单方面的殴打,当时事闹得还挺大的。”

沈昭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贫民窟的混乱一直都在,但是出人命的事件很少,尤其死的人是来自墙里边的人,那种大事件为何家里没有人提起,而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不合理。

除非,这件事情在她被遗忘了的记忆里!

“为什么?”

林温月没听清沈昭昭说的什么,那个声音小到只有气似的。

“你说什么?”

“为什么,江行会死在混乱区?”

“这个就不清楚了,听说他经常离校,没有人知道他出校门后去哪儿,直到警察上门,大家才知道他去……额,混乱区给人当老师,还说他看上了个小女孩,打算办事的时候被女孩家人发现了,就一顿暴揍。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跟混乱区一直都是看不对眼的,后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是谁打中了江行的致命要害……”

沈昭昭完全傻了,她知道直觉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得听从,但是她想知道真相的念想强烈压过直觉的阻拦,现在,她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

【江行,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沈昭昭。

林温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好朋友阐述她所打听到的版本,学长学姐都说是贫民窟的女孩勾引了江行,而江行又紧接被女孩家长挟持要高价费用,不然就到警察局告他玷污了女孩,双方没谈拢并起了争执,后来贫民窟不知道谁先动手,一场混乱就爆发了,意外发生后那些人还在发泄他们的情绪,大家都在猜测江行的死是那些贫民故意所伤的。

但是林温月觉得这个故事不对,女孩明显有可能就是沈昭昭——就她所认识的沈昭昭,她不可能跟江行发生任何暧昧关系,别看她们现在处得跟闺蜜似的,但林温月内心深处有着清醒认知,沈昭昭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如果不是她能给她带来书籍,给她讲述学校的种种,沈昭昭可能理都不会理她一秒。当然也不排除人失去一部分记忆后性情有可能会有所改变。

不过她也未对沈昭昭付出过多真心,毕竟她想要的只是个陪伴罢了。

过后,沈昭昭很想问家人有关江行的事情,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去问,江行——有可能是她们一家的禁忌。

再次做梦,她回到了过去,江行在教她写字,他看着认真学习的沈昭昭说:“昭昭,你应该生活在有希望的世界,而不是这里。”

贫民窟是个绝望的地狱,只是她生长于此,死也只能待在这儿。

江行想给予她未来,于是打算带她去学校看看,或许见识到阳光灿烂的新世界,沈昭昭可能会有勇气去挣脱来自原生家庭的束缚。

但是他还没带走沈昭昭,就被沈昭昭的弟弟提前一步拦了下来。

“就是他要带走我姐!”

弟弟带来了一群人,围住了江行。

沈昭昭努力辩解对方只是想带自己去学校看看,看完后她就会回来,但是没有人相信。

那段时间失踪的孩童偏多,所有人都觉得是被带进了墙里做实验之类的,奈何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去找证据,即使警方出告示孩童失踪跟学校无关,他们也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觉得警方跟学校达成协议狼狈为奸,毕竟学校后台强硬,他们干不过对方。

事情发展到两方之间的冲突越发频繁。

而江行只能说刚好撞上了枪口。

沈昭昭无法接受一直耐心教导她的大哥哥就在她眼前活生生地被打死,身体自救机能让她选择性遗忘了这段惨痛经历。

她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该忘记的。】

带着被遗忘的记忆重新面对世界时,她发现生活里的所有人都充满了陌生,而这时她也发现了曾经被忽略的东西。

贫民窟的人好像知道了林温月的存在。

这天,沈昭昭提出以后两人都不要再见面了,她也别再出来外边溜达。正如学校与贫民窟的关系,她在外面只会不安全。

林温月也知道校外不安全,但是她也只能躲在这儿才能感觉到轻松。

于是林温月委婉提议再过几天就到她的生日,那天她出来找沈昭昭一起过生日,然后就永久地告别彼此。

沈昭昭犹豫了。

“那天我生日,我想跟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度过,可以吗?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好。”

这个点头让沈昭昭往后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那天沈昭昭被些事情纠缠着脱不开身,没有按时赴约,等她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那里也没有林温月的身影,她想林温月可能等不到她所以早早就回校了吧。

沈昭昭在那里安静地呆坐了会儿。

【再见了,我的朋友。】

直到第三天,沈昭昭在弟弟的房间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林温月的胸牌!

【为什么它会在这?!】

不安的感觉直冲心头。

她连忙跑出家门往弟弟平常活动的地方跑去,远远就看到沈阳希同他的伙伴们勾肩搭背地在抽烟。

“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

沈昭昭直接了当地拿出胸牌逼问沈阳希,她害怕得到答案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哦,这个呀,捡到的。”

沈阳希吊儿郎当地不在意。

反而是他的伙伴,一脸贼兮兮地笑道:“是那个学校里边的女生吧,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也不错。”

沈昭昭气愤地握紧拳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事!”

沈阳希不耐烦地扔掉手中的香烟,他十分讨厌那些学校里的人,那些人总来跟他抢姐姐,小时候一个,长大后又来一个,那些人都图什么!可是他又不能时时刻刻都霸占着姐姐,不然会被伙伴们取笑,因此他很烦躁。

制止了伙伴们眉眼猥贱的笑脸,沈阳希不客气地表示道:“就是捡到的,你要是再遇到她还给她就是了!”随后喊上兄弟们走了。

沈昭昭看着一群地痞流氓离开了。

她慌了,她不该答应让林温月出来庆生的,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测的话,她该怎么办。

沈阳希偷偷回头,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姐姐流露出焦躁的表情,他心头涌上恶意。

早知道当时应该再欺负地狠一点了。他想。

那天,沈阳希伙同其他人缠住沈昭昭,让她没法离开去找学校的人,之后他带着一些兄弟来到了后山。

他一直都在默默观察着自己的姐姐,知道姐姐与学校那女生经常会面的地点,所以在那里看到林温月他毫不吃惊。

他怂恿兄弟们对其上下得手,也仅限于占占便宜,连林温月的衣角都没碰。另一边他警告林温月离沈昭昭远点,他觉得他姐姐就是被学校里出来的人影响到,变得不适应这里生活的人。

他的兄弟们原先很不满,但是沈阳希说的话他们一向也听得进——“墙那边的公主王子我们虽然不怕,但也不至于惹祸上身,你们要是对她感兴趣,等哪天自己去套麻袋,不要连累其他兄弟们。”

林温月被吓惨,她遇到了一群原则性不高的流氓,她渴望沈昭昭能出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可是沈昭昭没有赶来。

最后,她在一众嬉笑怒骂下狼狈不堪地逃走。

沈阳希觉得有些遗憾,他姐姐的朋友不应该如此懦弱的,她不配站在姐姐身边。

打断兄弟们还沉浸在刚刚的威风当中,他挥挥手准备回家了,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就踩到了块硬硬的金属片,低头一看,是那个女生的胸牌——原来她叫林温月呀,难怪那么弱唧唧的。

随性地收下这个意外收获,没多久这插曲也很快就抛之脑后了。他自信满满,那个女生不会再有胆子敢接触沈昭昭了,不然他说到做到,之后再见到女孩给她的教训决不会像今天过家家一样的简单了。

得知林温月跟沈阳希有碰过面,沈昭昭内心的忐忑越发强烈,她想象不出沈阳希一群男生会怎么折磨林温月,尤其刚刚他的那些兄弟朋友表现得特别猥琐。

她很担心林温月,打算去找林温月了解情况,于是冒险进入学校,却意外得知林温月已失踪多天了。

夜晚,沈昭昭来到了沈阳希的房间。

“沈阳希,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天,还有,沈昭昭你注意一下你跟我说话的语气。”

“你跟林温月见面那天都说了什么,都干了什么?”

“咋的,你要当警察,审犯人呢?睡糊涂了吧你,我做什么事需要跟你一一报告吗!”

“她失踪了。”

沈阳希愣住了——【不会吧,不至于威胁几句就去寻死吧,碰都没碰她呢。】

沈昭昭看到了弟弟的反应,心情沉重起来,真的出事了。

“你如果知道她现在在哪,就说出来。”

沈阳希虚心,却又强装镇定地看着姐姐,“我不知道,那天我让她回学校后就走了,谁知道她会跑哪里去,反正不关我事。”他再强调了一下,“我什么都没做。”

沈昭昭知道话题只能终结于此了,她再也问不出具体的情况了,但是依她对弟弟的了解,沈阳希没有说谎——林温月回学校了。但他也说谎了,这中间他一定做了别的事。

她得再去趟墙那边,她得找到林温月。

回到房间,沈昭昭望着袋子里的校服,心想这衣服还不能送回去,接下来几天她都需要继续用到。

“你昨晚没回宿舍,彻夜不归呀?”

刚翻过墙的沈昭昭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到。她回头一看,是个熟人,江羽。

“你怎么在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整个学校最偏僻的角落,一个学生在白天上课时间跑到旮旯只能是想逃学离校,但是这个学校很大,环境设施之类都很完善,说是个完整的城市缩影也不为过,所以学生基本都不会离开学校,尤其是在外边很混乱的情况下。

再者说,学校会建立在这里也是个谜。

江羽无奈地摇摇头,“我养了一只猫,特别调皮捣蛋,今天它趁我不注意跑出了寝室范围,我是追着它的脚步跑到这里的。我担心它跳出学校领域后就被人煮了吃,那我会很伤心难过的。”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为动物担心的样子。”

“是吗,看来我的演技有待提高。”江羽凑上前说道,“穿上校服的你比昨天看上去更顺眼了呢,只是你怎么没配戴胸牌呢。”

“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吗,学校这几天可能会严查所有人,有个寝室被盗了几十万,额,还有套校服,大家都觉得是校外有人闯进来了。”

“被盗了几十万?”

“嗯呢,你也要注意安全,遇到陌生人最好不要靠近。”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

“你是我同学呀,而且我不相信学校里没人会不认得我。”

“可我们不熟。”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就熟了。”

沈昭昭看向江羽的左胸处戴着的名牌,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一个能够待在这学校里的身份,刻有名字的胸牌应该每人只有一个吧。更何况,她也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名字。

放在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握紧“林温月”。

她不打算理会这个看着有点天真的学生,她时间有限,得尽快找到林温月,或许找到能联系到林温月的方法。

江羽看女生要离开了,连忙提醒,“我劝你最好还是戴上胸牌比较好哦,别嫌麻烦,不然被管理员叫去写检讨,那样只会更麻烦。”

沈昭昭回头,有些不解,“现在审查很严格?”

以前听林温月说过,学校虽然不会强制学生穿校服,但胸牌是必须佩戴的,可学生有时候觉得胸牌不搭自己的服装,偶尔也会没佩戴胸牌,所以大部分女生都挺嫌弃胸牌的。

“是呀,必须戴好哦,你的胸牌该不会丢失了吧?”

江羽好奇地看向沈昭昭,“或者说,你就是那个入室偷盗的贼?”

沈昭昭后背一凉。

“你在怀疑我?”

江羽表示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昭昭。

沈昭昭拿出“林温月”胸牌,当着林羽的面正式地套上属于自己的身份。

江羽看到名字,开心地笑了,“林温月,真好听的名字。”

沈昭昭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以前林温月在发泄情绪的时候透露过她的课程表,这个时候她本应该去上课的,但是她已经缺勤很多天了,谁也没去找过她。

谨慎起见,沈昭昭站在林温月的寝室门口敲了片刻的门,都没人来开门,房间内也没有任何声响。

确定没人后沈昭昭拿出了这次准备的工具,顺利地撬开了门锁,一进屋目光所处都是各种化妆品和多样的服饰,大大小小未拆开的快递盒都堆在一处。

沈昭昭好奇地观察着寝室——原来这就是女生宿舍。

光鲜亮丽的地方有个小角落格格不入,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些书籍,而那些书是林温月曾借过她阅读的。

沈昭昭踢开堆在林温月桌位旁的快递盒,随后翻找起来,试图从中发现林温月的信息。她在桌柜里找,在衣柜里找,都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最后她在凌乱的床上找到了林温月的日记本,里边记录了林温月入学之后的所有经历……

“本来我不想报考这个学校的,一个是学费太贵了,虽然现在爸爸已经有很多钱,他完全可以支付起这巨大的费用;二是离家太远了,我不理解为什么一所学校要建立在这个偏僻的岛上,回家都不方便,就好像一进来就与世隔绝了;三是听别人说这里都是达官世家的后人,很不好相处。

可是爸爸就是打定主意了要送我进来,他说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结交到有效人脉,到时候毕业了就可以帮助爸爸的事业走上更高一层,以后赚的钱就更多了。

开学第一天,我打定决心地要好好跟室友们相处,跟同学们交好关系。

但是,我好像在第一次见面就出糗了,我没有做好自我介绍,也可能是我家境太单薄了吧,他们觉得我不适合在这里。

他们嘲笑我,可我却不能反驳回去,我得微笑着接受所有,不管好的坏的。

有点累,我真的真的好想回家呀。”

之后,沈昭昭看到了林温月说的来自这所学校的压抑。

一直以来,林温月处在被校园霸凌的境地里。

却没办法改变,因为她惹不起这里的任何人,所以她想离开学校,一次偶然外出,她遇见了一个有些许孤僻的女孩,那女孩很不喜欢说话,所以她先开口打开了她们间的话题,而那时她很需要的一个倾听者。

沈昭昭带着林温月的日记本离开了宿舍楼。

心情沉重的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听到了不同于树叶的沙沙声响,那是一种更为轻柔的潺潺音,侧耳细细倾听,过后,沈昭昭恍然大悟,那是海浪声。

走过一片树林后,蓝色且宽广的世界在她眼前打开了,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新世界,干净蔚蓝的大海,激起的白色浪花缓缓涌上沙滩,而此时,沙滩上、海上都有学生的身影,他们欢乐的笑声隐隐传来,各种海边娱乐活动让整个画面充满了青春活力。

沈昭昭傻傻地望着大海,“原来大海真的是蓝色的呀……”

明明生活的是同一小岛,可仅仅是被拆分开的两个区域,面对的风景却是天壤之别,从小到大,沈昭昭生活的那片区域的海都是肮脏不堪的乌黑。

“林温月!你在这里呀!”

江羽抱着一只白色小猫咪过来,对着沈昭昭挥手。

沈昭昭一开始没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直到江羽站在她面前把怀中的猫咪丢到她怀里。

沈昭昭慌张地抱稳住猫咪,“你这是干什么?”

“帮忙看一下,我要过去参加个活动,马上就回来,菜菜它太皮了,总是爱玩不见,得有个人看住它才行。”

沈昭昭一点也不想看猫,“你完全可以找……”,话还没说完江羽就跑掉了。

沈昭昭气愤地想扔掉怀中的猫咪,却听到一声“喵呜”,她低下头一看,跟猫咪那双无辜脆弱的清透眼珠里一个对视,随后认命地接下这活,找了个阴凉地坐了下来,撸着猫咪边看向海边,那儿,江羽在人群中肆意飞扬。

【真羡慕呀。】

那是她向往的生活。

傍晚,夕阳西下,江羽总算结束了他的沙滩排球比赛,告别他的朋友后直径走向沈昭昭。

“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打个一两局的,没想到时间就过去这么久了,让你等累了吧,晚上我请客赔罪。”

沈昭昭把睡着了的猫咪还给江羽,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呀,林温月,我都说我请客了,你就给个面子呗,而且我觉得你这几天最好也别外出了。”

沈昭昭疑惑地看着他。

随后便得知现在学校针对这次偷盗事件展开了各种搜查,包括边缘地带加强的巡逻警戒人员,同时禁止学员一切外出。而她下午本可以在巡逻安排前离开学校的,却错过了最佳时间。

这个时候她才清醒过来,她居然在海边待了一下午!

那她今晚该怎么办,她不可能变成林温月,然后再去林温月的寝室休息吧。

问题还没想到解决办法,江羽就已经帮她写好了答案。

在他们去食堂时路过一座不同宿舍楼的建筑,江羽谈话间说到有时候他不想住寝室或者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住在这家酒店,尤其是楼顶面向大海的房间,住在里边特别的舒服,还给沈昭昭推荐下次她家人过来可以住,反正住宿费对于他们而言,不贵。

但是对身无分文的沈昭昭来说,她可能连门槛的资格都没法跨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在江羽眼中看到了隐晦的戏谑。

他们在食堂的一个包间吃了晚餐,由于是靠窗,视野很好,沈昭昭能看到了其他学生们打饭的情景,他们都是通过扫胸牌支付费用的——意识到胸牌的使用方法后,沈昭昭有了些许头绪。

饭后江羽还有社团活动,两人就此分开。沈昭昭来到了先前路过的酒店,询问一番基本问题后,同时查看了胸牌绑定的相关数据,里边的余额让沈昭昭暂住酒店几个月都是足够的, 于是沈昭昭便有了栖身之所。

第一晚,沈昭昭洗漱过后就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她来来回回翻看着林温月的日记本,思考了很多东西。

太阳再次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沈昭昭决定从此刻起她将代替“林温月”在这所学校里生活,她想体验一下学生的生活。

那段时间是沈昭昭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自在的日子,她避开了林温月的生活圈。流动在不同的课堂上,见识到多样的艺术,甚至有人因为她的沉默高冷所吸引而结交到一些朋友……

她用偷来的身份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在期间,她的身份也遭到了质疑,凑巧的是这个时候学校来了一个神秘的转校生,大家在似是而非的情况下无法断定她就是那名转校生时,江羽出面了,直接有凭有据地肯定了她的转校生身份。

那夜,沈昭昭约了江羽。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一直以来她以为她留在学校只是想调查林温月的痕迹,但当被人质问身份时,她害怕的不是不能找到林温月,而是这个象牙塔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她不想也不愿意离开这个美好的地方。

沈昭昭直视着江羽,强装镇定地问出自己的疑惑:“你知道了?”

“一开始不是很确定,后来看到了那个监控录像才有了判断。”

“监控?”

江羽有些好笑地看向沈昭昭,“你忘啦你第一天来学校做的事吗,那件事被他们闹得那么大怎么可能后面没找到犯人就息事宁人了呢,监控拍得那么清楚,只要熟悉你的人看到,就算你戴着帽子也能认出你,不凑巧,我刚好看到了。”

沈昭昭抿嘴,“我没有偷她们的钱!”

“我知道,那几个女生只是零钱花完了又碰到这事就想讹钱罢了,你放心,录像我也删了。“江羽凑近道:“现在整所学校里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就只有我。”

沈昭昭满眼戒备地看着对方,“你想怎样?”

“我很好奇,你胆大包天闯进我们学校,图什么呢?”

“找人。”

江羽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

沈昭昭保持怀疑态度。

江羽双手摊开,“很有趣不是吗……”

一次课间休息,沈昭昭在认真地抄写着黑板上的知识,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又是同学间的矛盾纠纷,教室里的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坐在身旁的新朋友吴忧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转头又一脸无奈地看着努力学习的沈昭昭,“我一点都不希望那个事多的汪玥参加这次的舞台剧表演,她就是个碧莲,到处惹事生非,就上次跑到我们社团参加活动,结果闹得现在社团还是一团乌烟瘴气。”

沈昭昭敷衍了事地回应:“嗯,那你跟你社长反馈下,不要她参演就是了。”

吴忧听完更生无可恋了,“你是不知道我那社长,纯纯的颜控,汪玥这人哪哪都不好,就一点不得不佩服,她长得好看啊。要把她替换掉,除非……”吴忧趴在桌子上抬眼盯着沈昭昭,眼神越发明亮,“昭昭,要不你来我们话剧社吧,就你这个颜值,分分钟秒杀汪玥!”

沈昭昭看了她一眼,“你在白日做梦。”

“我觉得可行!”

身后又是一个很闲的好事者参与话题了。

沈昭昭疑惑:“江羽,你也是话剧社的一员?”

江羽摇摇头,“我不是呀,可是我有一颗演员的心。”

沈昭昭别有意味地凝视着江羽。

最后她被两人强拉到话剧社,社长一见沈昭昭当场就双手赞同沈昭昭的入社申请。

沈昭昭一脸茫然。

原先她是不打算过多地融入校园生活,不跟其他学生有过多地接触,只是单纯地想体验一番当学生是什么样的感觉,却不想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与惊喜。

刚进社团就被安排了一个舞台角色,近期就要演出,沈昭昭是拒绝的,但是最后在吴忧的软磨硬泡和江羽的花言巧语的双重进攻下缴械投降了。

演出那天,在准备的时候,沈昭昭在后台看到了那个答应过她会在台下给予她鼓励的人悄然离开了观众席,她不知道江羽为什么突然走了,内心的不安陡然升起。

这期间江羽一直活跃在她的世界里,带着她看遍人世间的繁华景象。

或许最开始她还有防备,可后来她慢慢入梦了。

江羽是除了林温月、江行,又一个走进她心扉的人。

如果说她来到学校的初衷是为了找林温月,之后关注林温月的消息则是为了自己。

她知道他有所隐瞒,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在演出结束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沈阳希要疯了,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冒险进入学校是为了林温月,却也因为这点,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抓住了,可他不敢对警察说出林温月的意外有可能是他造成的,跟他姐姐没有关系。

他整个人愧疚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直到江羽上门找到了他。

那个陌生男人说他有办法救出沈昭昭,但是需要他的帮助。

林温月被发现了,沈昭昭的梦也随之打碎了。

但是当得知林温月死亡的消息时,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的情况。所有人都指着她说她是凶手,包括这段时间她交到的朋友,以及江羽。

“不是我!你也不相信我吗?”沈昭昭害怕江羽眼中流露出的那震惊且厌恶的情绪。

最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了。

没有审讯,没有交流,她直接被带到了一间黑屋里。

她觉得可能是林温月看不惯她用了她的身份过着滋润潇洒的生活,所以在她最演出落幕那最耀眼的时刻将她打入泥潭。

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有人进来了,她不在乎是谁来审判她,反正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啧,真是让人看了我见犹怜呀。”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昭昭抬头一看,是江羽。

“你怎么来了?”

江羽找了个房间内唯一的椅子坐下,幸灾乐祸地俯视狼狈的女孩。

“来劝你认罪的。”

沈昭昭眉头皱起,“我不是凶手。”

江羽当然明白,沈昭昭只是拥有了林温月的胸牌,没法直接定她个杀人罪,而且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沈昭昭也可能被无罪释放,毕竟,他比谁都清楚知道,林温月是意外而死的。

“那你知道林温月是什么时候死的吗?”江羽凑近说道,“你弟弟找她的那天晚上。”

“即便如此,我弟弟也不可能杀害林温月。”

“你有这个信心无非就是你不知道你弟弟都做了什么,来之前我找过你弟弟了,他都告诉我了。”

听到这话,沈昭昭笑了,“那又怎样,我相信他。可是江羽,你以为我就什么都不知吗,这段在学校里的日子你就真认为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吗,江羽,你就那么自信我会完全沉沦在你圈出来的世界里吗?”

江羽毫不意外,双手抱胸在前,一副认真听讲的态度,“看来你有收获呢。”

沈昭昭回忆起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外边两个女孩的一段对话——

“叫林温月的怎么就那么好运呢,总能得到江羽的特殊对待。”

“你真以为江羽看上她们了呀。”

“不然呢,上次那个林温月原本就是个小透明,就是靠江羽才被大家所知道,而且之前听说过她还被欺负呢,也是被江羽救了。”

“你啊,真是天真,江羽那个人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别人呢,尤其两个还都叫林温月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多关注他们的事,那些人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我就好奇嘛,学校同名的人也不少,同名同姓的同时还能得到江大校草的关照,‘林温月’这名字有什么魔力呀。”

“只怕是被诅咒的名字。好了,我们走吧。”

“什么什么意思,你消息一向是最灵通了,你说说看……”

等外边没有声音了沈昭昭才走出隔间,此刻她就只有一个想法——【江羽认识林温月!】

她连忙返回酒店房间,重新翻看日记本,这次细看才发现了日记本上有被撕掉的痕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沈昭昭心想:被撕掉的部分记录了什么,是否就是有关江羽的事。

可是她也没听林温月提起过她跟江羽认识啊……

房间内,沈昭昭抬头盯着江羽,“你认识林温月。”

江羽笑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认识林温月呀。”

“她出事是你干的,而我就是你养的一只替罪羔羊。”

“不是啊,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原先想的是,让你在学校扎根生活,习惯了校园的一切,等到毕业那天,真正的林温月出现了,状告你这个偷窃者,想想原先关系那么好的两姐妹,一个鸠占鹊巢,一个被背叛,那修罗场场面,应该挺有趣的。可谁知道林温月死了呢,亏我找了那么久。让我的好戏泡汤了不说,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呀,”江羽双眼微眯,语气颇为冷漠,“明明背负着一条人命,却还能活得这么没心没肺。我很看不过去,想惩罚一下你。”

“我……”沈昭昭刚想反驳就没法出声了,她想起了曾在她童年时代带来一束光的少年。

“真好呀,只要忘了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沈昭昭,我想要你偿命,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认罪。”

沈昭昭哑然道:“江行,是你什么人?”

“哦!你都记起来了呀,江行是我哥,亲大哥。”

“原来如此。”

“但是你别多想,我跟我哥关系也不是多好,只是他死了对我难免有些不好的影响而已。”

“江行不是我害死的。”

“但归根究底,不管是江行还是林温月,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我?!”

“说起来也很可笑,那个女孩挺可怜的,被欺负得那样都不敢反抗,甚至还觉得我的出现是来拯救她的。可惜,她不知道我接触她纯粹是为了套取你的消息,更不知道她会被欺负得更狠也是因为我从中在推波助澜。”

沈昭昭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江行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江羽凑近在沈昭昭耳旁轻声低语,“我们只是跟她在后山玩躲猫猫游戏而已,要是被找到了,她就惨了,所以她只能往山里最深处跑,使劲跑,然后……再也出不来了。”

“你们……”沈昭昭仿佛看到了林温月在山里四处躲藏的绝望。

江羽开心地欣赏着沈昭昭一脸的崩溃,他坐回椅子上:“也许你不知道,林温月被发现的尸体有多惨不忍睹,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皮肤。除了擦伤外大部分伤口都是人为造成的,你说,这些伤口会是谁干的呢。”

沈昭昭睁大眼睛盯着江羽,咬牙切齿地回答:“你们……”

江羽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字一字地说出来,“沈阳希!”

沈昭昭陡然醒悟,“不可能!你们不能这样,不可以诬赖别人!”

“你真不知道你弟弟都干了什么呀!”江羽笑得前仰后合,“那天晚上,我们在学校外墙堵到了林温月,那个时候的她一身狼藉,脸色发白,整个人恍恍惚惚,支离破碎般的。看得我都不想继续玩游戏了,不过,我们同学间还是很有爱的,为了让她快速走出被伤害的阴影,我们换了个新游戏,躲迷藏啊,多童真的游戏,我们相信她一定很快乐。只是林温月太会玩这游戏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一个人都没能找到她,甚至都觉得她提前回学校宿舍了。”

沈昭昭脆弱得随时要碎掉似的,摇着头拒绝任何声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重复着话术像是安慰到自己,她猛地抬起头想靠近江羽,但是铁链拘紧于她,“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我都不相信!江羽,你别忘了,你们都是霸凌者,林温月是死在你们这些霸凌者的手上,你们,都别想逃掉!”

“沈昭昭,有时候你真让人觉得好奇怪,天真得可笑,即使有证据证实林温月被霸凌过,可关我什么事儿,你要知道,她是死在校外的,而且她身上有嫌疑凶手的皮肤组织,额,这事你可能不清楚。”

“什么意思?”

江羽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表现得很不理解沈昭昭的坚持,“你就那么信任你弟弟?他的那些兄弟你也相信吗?即使……”他凑在沈昭昭耳边,轻轻地投下了个炸雷。

沈昭昭一下子失去了灵魂般呆住了。

江羽很高兴她的反应,轻声说道:“沈昭昭,你需要偿还的是两条人命!一命抵两命,便宜你了。”

沈昭昭低垂着头,有声无力地说:“你在偷换概念。”

江羽嗤笑。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后面传来虚弱的声音——“我认罪。”

法庭上,法官问沈昭昭是否还有话要说。

沈昭昭直言不讳,直接认罪,说着自己一开始就别有目的地接触林温月,取到对方的信任后开始了替代计划,她将林温月困在了后山深处,而自己窃取她的胸牌进入学校开始新的人生。

——是否有同伙?

有。

——指出所有同伙!

沈昭昭笑着看向观众席,一一道出所有欺负过林温月的人,包括江羽。

——是否属实,有没有遗漏?

我有证据。

林温月的日记本被当作证物送上法庭。

“是不是很遗憾?”

江羽一脸轻松自在地看着沈昭昭,并通知对方学期结束了,自己也即将回国——特地来告别一下。

沈昭昭对此置若罔闻,对于一切都淡然处之,只是:“我很抱歉,没能力拉你下水。”

“哈哈,说实话,我也是真的觉得很可惜,你不该把日记本拿出来的,现在要你死的人更多了。”

“你觉得亏了?要不你来陪陪我?”

“我觉得我或许可以救你出来。”

“洗耳恭听。”

“沈阳希。”

“再见。”

“如果我消息来源无误,你应该是讨厌你弟弟的,毕竟当初是他告密的,害死了江行,也让你离不开那个肮脏的世界;也是因为他多余的掺和,间接导致林温月出了意外,从而让你待在这阴暗的地方,你就不恨他吗?”

“他就是个普通的弟弟,做这些只是想要得到姐姐的关注而已。”

江羽讥讽道:“那真可惜,他应该感谢上帝让他拥有了如此善良可爱的姐姐。”

“当初江行那件事,我弟弟没有做错,你不用记恨他,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而已。”

“那不行,贫民窟所有人都无法开脱,尤其是你们一家子人。”

沈昭昭咬牙说道:“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

“不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我哥死了,你们可以依旧开心地笑着生活,而我的家庭,却变得支离破碎。你不知道,以前我也有过快乐,直到我哥死了,我妈妈接受不了抑郁死了,我爸失去了优秀的继承人只能将重任强加在我身上,后来他开始夜夜笙歌,而我不得不面对冷清的屋子,放弃我的梦想,做起我最讨厌的事。”

“……对不起……”

“我知道错不在你,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你。沈昭昭,就算你死了,我哥也活不过来了,我妈妈也没办法再笑着跟我说话,我的人生毁了,你的家人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参加那场斗殴!”

“那又怎样,沈昭昭,如果你要保护他们,那你就应该跟法官说出沈阳希对林温月做的事!或许他还能在法律的保护下留下一条命。”

“那是你的污蔑。”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江羽,真正害死林温月的人是你……”

江羽静静地回望沈昭昭坦然的目光。

片刻后,他笑了。

“再见了,沈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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