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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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苏东坡)和苏辙，老哥俩都是人丁兴旺。苏东坡生了4个儿子，其中1个没满周岁就夭折了，所以算是3个，苏辙也是3个儿子。苏东坡没有女儿，苏辙却有7个女儿，其中两个不幸夭折，5个女儿长大成人。

    当代人也许很羡慕苏辙，足足有5个贴心小棉袄啊，比苏东坡幸福太多了。

    在宋代，可不是那么回事。

    在苏东坡和苏辙中进士之前，眉山苏家的结亲对象不出四川，而且以平民为主。自从苏家兄弟双双考中进士，先后出任地方官，又逐步跻身权力上层，苏家的结亲对象变了，从平民变成了士大夫，无论是儿子娶妻，还是女儿出嫁，甚至包括远房侄子和远房侄女的婚配，都离不开官场小圈子和文学艺术圈。

    北宋宋神宗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苏东坡一个堂姐的女儿出嫁，由苏东坡亲自做媒，嫁给了一个前途远大的新科进士。苏东坡的堂姐和堂姐夫都是平民，但是有苏东坡这棵大树在，堂侄女岂能再与平民结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做官，亲族长脸。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苏东坡对亲戚很照顾，拍胸脯打包票要包办堂侄女的嫁妆。可事到临头，才发现钱不够，只得舍着老脸向朋友们借钱，总算从驸马都尉王诜(shēn)那里借了二百贯铜钱。

    在北宋中后期的和平年月，铜钱的购买力一直坚挺，一贯铜钱相当于现在的800元人民币，二百贯铜钱即16万元。苏东坡借这些钱为堂侄女办嫁妆，说明整个嫁妆绝对不止16万元，可能会是20万元、30万元，或者更多。

    嫁一个堂侄女而已，苏东坡为啥要花这么多钱呢？因为宋朝流行厚嫁，且夫家地位越是高，陪嫁越要丰厚。

    苏辙的孙子苏籀(zhòu)著有《栾城先生遗言》一书。据该书记载，宋徽宗即位那年，苏辙为了嫁小女儿，不得不卖掉早年在开封购置的田地，售价九千四百贯，全部作为陪嫁。按照购买力，这些钱相当于现在750多万元人民币。仅仅嫁一个女儿，就得花七八百万，苏辙有5个女儿，总共得花多少钱？虽说他当过大官，俸禄优厚，可再厚的家底也架不住这么花啊！

    北宋名臣范仲淹俸禄优厚，一个人把堂伯、堂叔、哥哥、堂兄、堂弟……整个家族都养了起来，不管谁家办喜事，他都出钱资助。为了做到不偏不向，他定了个规矩：凡是族里男孩娶亲，按照二十贯的标准送彩礼；凡是族里女孩出嫁，按照三十贯的标准办嫁妆。很明显，就是再简朴的婚礼，女孩办嫁妆也要比男孩送彩礼更费钱。

    连皇帝宋神宗都抱怨：“嫁一公主，至费七十万缗(mín)！”嫁一个公主，竟然要花费七十万贯！那可是皇帝嫁闺女，用不着高攀吧？用不着巴结男方吧？但是照样要厚嫁。据《宋史-礼志》，宋朝皇子娶妻，平均花销1万两，而公主下嫁，平均花销10万两。也就是说，皇帝为儿子娶媳妇花的钱，只是为女儿办嫁妆花费的十分之一。

    宋朝为什么会刮起一股厚嫁风呢？因为在宋朝，妇女是有独立财产权的。

    凡是新娘带到婆家的嫁妆，无论是田地、商铺、丫鬟，还是首饰、衣服、布匹，任何人都不能动用，除非经过她的首肯。假如她跟老公离婚，这些嫁妆可以一文不少地全部带走。这对婆家来说，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为了财产，公婆绝不敢轻易虐待儿媳。

    为了女儿婚姻生活的安全和幸福，宋朝的父母给女儿办嫁妆，一定不惜血本，婚书后面都会列一张密密麻麻的财产清单，注明陪嫁了多少首饰、多少衣服、多少房子、多少土地。

    过门之后，新娘子为了自己的嫁妆不被婆家染指和瓜分，还可以要求婆家人去祖宗祠堂里发个声明，向历代祖先讲清楚自己带来了哪些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是非经自己同意不能动用的。

    然而，有时丰厚的嫁妆仍然买不来女儿的幸福，反而带来了严重的问题。蔑视传统的司马光则坚信，新娘不会因嫁资受到保护，反而会为此陷入险境：“爱其女者，务厚资装，以悦其舅姑，殊不知彼贪鄙之人，不可盈厌……故婚姻之家往往终为仇雠矣。”那些心疼女儿的父母，准备了丰厚陪嫁来取悦男方父母，殊不知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为了这些钱，婚姻通好之家往往最终变成了仇人。■(《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