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门口是一大片水泥地;又到了，屋里桌子摆在靠近中堂的位置;又到了，房中总有个老人笑着脸出来迎接。在外太久，都已不知母亲有七十三，而我也有了四十四了。又到了，门前的桫树早已不知去哪儿，但蝉儿依是在欢迎我的回来。不是很久没回，只是怕再次回来时门前的对联由红变白了。

母亲总是跟我讲他的事迹，每次都是那么辛酸又带着些鼻涕。每次我回家时她总要说他是如何救的我，如何把我从卡死饿死的边缘救的我。虽早已不是孩子，但母亲还是把我当孩子般说，说完总是问我:“你认识我儿子吗？他在深圳打工，他刚刚打电话说他回来了。但我告诉你啊！那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总是过年才回来，外面放炮时才回来的，今天没放炮，他才没回来呢！他们休想骗我，我只等他回来看我”。今天早上的炮尘灰还在，但母亲却说是人邻居家飘来的，而我也依然在眼前，而母亲的儿子永远却留在了深圳。

当初儿子跟我说母亲有老年痴呆的惩状时我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她刚刚还在跟我争侄子送礼送了三百块，你还了他妈二百，那不只相当于每人只送五十吗？那前一天儿子办升学酒，别提你有多高兴，你跟每个人说你孙子考的有多好，让每一人多喝点酒，用你所知道最好的祝福祝福孙子。但谁又知道，第二天当我快上火车去深圳时儿子却说奶奶有点老年痴呆的前兆，儿子说他送你回家时你一直问他这是哪儿，一直恍恍惚惚问我在哪儿？我当是只是一笑而过，什么也没说，叫儿子别胡说，别咒你奶奶，然后就挂了电话。

再一次听到你消息时，依是儿子打给我的，那是儿旦，儿子放假了在家打工。儿子对我说:奶奶找不到了，他们找了很少时间都没找到你，问我怎么为？那时晚上八点，那是我的手割破了，而那时家里那边四周也是一片漆黑，因为我知道我离开家也快四个月了，我走时是三十一，而再过二天就是整整四个月，就是初二。第二天中午，我绑着绷带的左手告诉我你在汽车站，你在两辆车中间蹲了一晚，你早晨在车站兜了很多圈，最后才有一辆车把你送了回来。你说你儿子叫梅鑫钥(化名)，你问了很多遍，终于有个同村的人把你送了回来。儿子说你没什么大事，只是问他们担心 什么，你这两天都在家啊！怎么会掉啊！儿子还说，你只是左说割破了皮。

那年过年我回不来，我还有尾工没做完，等明年才能回来。那天你问了所以说你儿子回来吗，而我却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伤心，说我放炮了就会到家。过完了年以后，同村的全佑跟我个说你母亲一直在门口等着，问他们什么时候过年，什么时候放炮，当炮声响完以后他总想小孩一样高兴的出来迎接你。直到他回深圳时你还在等炮声。儿子总叫我回来看看，说奶奶很想见见你，说他怕忘记你。很想爸爸你回去一起吃一顿饭。说他怕有一天不记得爸爸你长什么样。但直到端午我还是没回去，还是没揣着三万块钱回去。

到中秋时，儿子说你已经全部都忘了，只记得我们俩的名字，一直在问他你爸什么时候回，我有钱，我想看看你爸！儿子说奶奶每天对他说上百遍。当遇到别人时总要看看是不是他儿子，但不管拦了多少人，你总说这不是你儿子。但是我还是回不去，我想存满六万把老家漏雨的房子修一下。那一间你住了三十个年头，屋外大雨，屋內小雨的房子修一修。没有人不想回去，但我！

到过年时！我终于是回来了，只不过就算炮声再怎么此起彼伏，再怎么诉说我已到家，门囗依是有母亲的眺望，门口依是有人在问着他儿子回来没有，为何炮声响了那么久他还是没回。儿子说奶奶是重阳以后慢慢严重的，到了十一二月，连他都不认识了，到现在，除了每天的等人和着听炮声，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老妪，我的母亲，连我也是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是他儿子的往事，是永远等他的心。

“我儿子啊，小时候调皮。有一天我拣棉花回来喂他吃奶，他却什么都吃不下，后来我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晓得他怎么回事了，那个着急啊！我用手伸到他喉咙掏，掏啊掏啊！终于感觉到他喉咙眼他有个纽扣，我当时感快慢慢的顺着他的舌头往外带，一把带到外面来了。我当时就在想，要不是扣子大，要不是我那时掏，真不晓得他会不会卡在喉咙里面卡死"。

“我儿子十七岁开始出去打工，在砖窑场帮别人推土，那是他就是工头，当拿到钱时别提他有多高兴的，他当时就给了我十块呢？后来十九岁他结了婚，出去卖冰棒，卖鸡蛋，什么都卖过。但他命也是苦，生的儿子是傻瓜，后来就离了，儿子也死了。我儿子跑黄石待了两年，到武汉长沙待过一年，你晓得吗？那时候钱多难挣啊！他说他睡在地上，饱一顿饿一顿肠胃病越来越严重，我当时叫他回来住一年，叫他回来休息一下。他也回来了，不过是又结婚了，我当时想，儿子终于稳定下来了，终于有个归宿了。那年下半年小孙子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别提有多水灵了。唉！不晓得他现在在哪！我那小孙子可孝顺了，小时候总是怕奶奶累着了，下地帮我干活呢！后来孙子大了上了大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儿子呢也说过年放炮时回来。可这都放了多少次炮了，他却还是没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啊”！

我一直在母亲身边陪她说完话，但她的儿子却一直没回。有一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儿子一直跟我这样说。到现在，我回来了，到这儿了，母亲却忘了。

为父亲写给奶奶的致歉信

齐乐天

2017年8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