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泥璐
世上只有爸爸好，
没爸的孩子像根草。
有了爸爸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01
从小就知道，我口中的儿歌和别人的不一样。但我改不了，毕竟，我妈在我一出生就难产死了。
而我这个3斤半的小命，是我爸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喂养长大的。
小时候，我特别皮。我爸管不了我，于是，在我刚满4岁的时候，我爸把我送到了学校。
我是个女娃，但他是个糙汉子。下地除草还算有两把刷子，但给我扎小辫，可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每次梳头时，总是把我疼的唧唧歪歪的。后来啊！我爸看着每次都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他没辙了，只好狠心带我去了理发店，然后剪了一个比男生还短的头发。
那一年，我已经6岁了。尽管我拼了命的挣扎，还是无能为力的看着蓄了这么久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落了地。
回到家，我趴在床上开始哇哇大哭。他没辙，就跑到小卖铺买了一把糖，那是我最爱吃的糖，但今天不好使了。
第二天，他要送我去上学，我死活不去。一气之下，他拿着门前的柳条朝着我屁股很抽了几下。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他不是我爸，他害死了我妈，他现在又来害我。
02
丫头她娘进产房前，就含着泪对我说，她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说，她家族有一种病，要么不能要孩子，要么就是难产而死。
想想在丫头到来之前，我已经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3次自己的名字了。孩他娘也在死亡边缘上游走了3次。
我一直觉得没孩子也挺好的，起码和她还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只是，这次我可能再也躲不过去了。
当初和她结婚就是看上她的个性――不屈服。没想到，今天却成了我最为难的一件事。
进产房前，她忍着疼痛跪地求我，让我这一次一定要保孩子，否则，一出院就离婚，从此互不来往。
咳，都这个年纪了，我竟然有点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坐在产房外面等了一夜，可能头发也是那个时候一夜熬白的吧！
黎明时分，还是接到了第四份病危通知书。我是含着泪签下了我的名字。在医生进去的前一秒，我还是跪在地上求求他救救我老婆。
次日的6点钟左右，一个护士出来了，怀里抱着仅仅3斤半左右的女娃。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但我顾不上看她，因为里面冰冷的手术台上还躺着生死未卜的一个女人，那是我的我老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那个坚持了一夜的手术房里的灯灭了，随之带走的还有前一天还有气息的她。
白布蒙着头，我看不出与死神挣扎了一夜的她，现在是不是很安详。
护士推着去了太平间，我感觉很累，然后瘫倒在地上，不想作任何无谓的挣扎。就像一开始，我就和命运抗争着。
可能我想要的太多了，即舍不了孩子，也不能失去老婆。所以，最后，还是由老天替我做了这个决定。
03
办完丧礼，我瘫在床上。这时邻居大婶把丫头抱了过来。
可能是太饿了，她在大婶怀里的时候就一直在哭。可能是身体里流着我一半的血，等我接过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在对我笑。
大婶劝我说，把孩子送人了吧！毕竟你还那么年轻，外出打几年工，回来再娶个老婆，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
说真的，她走后，我想过很多，不是再娶的问题，我想她在路上会不会害怕，需不需要去陪她。
直到从大婶怀里接过丫头，我知道，她最大的希望就是照顾好丫头。
我没啥本事，就是去工地扛水泥。白天把她托付给一些邻居，晚上抱回来。
某一天晚上，抱回家就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行，我扒开衣服才发现，身上起满了痱子。这么小的孩子啊！别人都是妈妈天天抱着，哄着喂母乳。
而我丫头除了天天喝稀奶粉外，一片纸尿布就能用上一天。那一晚，就这样无厘头的想着哭着，然后，擦干再想再哭。
一直以为日子过不下去了，可每次抬头看见她对我笑，我就有了十足的动力。
我带她去工地，休息时就抱抱她。她很听话，一起干活的几个妇女，有时候也会帮着照看照看她……那些日子很苦，但好在也都熬了过来。
04
这丫头很伶俐，比同龄的孩子聪明。4岁那年，我决定送她去上学，那一天，在校门口，她扭头看我的时候，我差点没坚持住。
看着老师把她领走，我倒嘲笑起了自己。孩子都没哭，你哭啥？
丫头渐渐大了，头发也长喽。以前学着别人往上一扭就成的辫子，现在也笨拙的弄的歪七扭八的。
每次，这个丫头都疼的双眼包泪。
我以为丑一点没关系，等长大一点，她自己就会了。只是那一天，梳完头，我看见地上那么多头发，也就是那时起，不管丫头愿不愿意，都必须带她去剪发。
剪完发的那一天，丫头回家哭了很久。说实在的，我也挺难受的，本就从小没了妈妈，我还那么残忍的剥夺了这个时候女孩爱美的天性。
唉，现在的我，怎么那么残忍呢？
看着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她，我心里更难受。那一晚，我在心里一直问――老伴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二天，这孩子可能嫌丑，死活不去上学，我一气之下，拿起柳条抽了她。
这孩子，你看这孩子多像你，脾气那么犟。只是，她哭着说――妈妈，我想你时，本来绷着脸的我还是不争气的落了泪。
05
在学校里，我是老师，同学眼中的尖子生。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我这么努力拼命学习的原因，就是为了有一天，我可以抱着我妈的骨灰离开他。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就是，某一天，自己强大了，就拿走他所有的东西。
所以，从小学到高中，我没有一刻敢懈怠过。
其实，想想我做过最疯狂的一件事，算得上是在学校里打架了。
从小就自立的我，还是被10个人围着狠揍了一顿。那一年，我刚进初中。
我爸来的时候，我正蹲在办公室里，对方的几个家长正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我爸立刻进来，把那几个人推开。其实，那一刻我有过一丝感动，毕竟一个大老爷们，能为了这个爱戳事的丫头和几个不讲理的女的吵吵，这是我第一次见。
我蹲在办公室外面，听不见也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约半个小时吧！我爸带着我回家。
一路上，我不敢说话。他倒是出乎意料的对我说了一句――以后，只要有谁欺负你，咱千万不能认怂。只要能打的过，就打，爸的丫头决不能受委屈。
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吃惊。国学启蒙第一任教师，竟然交给我的是――打架。
06
上初一那会儿，这孩子竟然背着我在学校打架。
被老师通知的时候，我的肺都快气炸了。我都想好了，怎样训斥她。只是当我走到办公室时，我看着这孩子蹲在那，被几个女家长训斥时，我当时就揪心的疼。
我的丫头，我都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她们凭什么可以对她指手画脚的。
老婆子啊！你知道吗？这个平时和女的说个话都脸红的我，当时竟然可以为了我丫头，和她们几个在办公室里吵吵了半个小时。
后来，老师告诉我，是那几个娃娃挑的事，说咱丫头是个拖油瓶，没妈妈。我就说啊！我的丫头一直那么听话，今天为什么会打架。
唉，也难为这孩子了。
回来的路上，丫头可能是吓坏了，一路也不吭一声。我想对她说，孩子啊！还有爸爸呢，就算杀人放火，爸也会给你扛着头顶上塌下来的天。
只是最后也就只说了一句，只要敢欺负你，就和她打。哈哈，老婆子，我这启蒙是不是教歪了。
07
高考结束后，成绩不太理想。我选择逃离这个每年都会下大雪的北国，去了一个只有春天的江南小城。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他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真是的，一直住校的我，从来没注意过这老头啥时候也做出这么一桌好菜了。
但也没吃上几口，我不想和他说太多的话，其实，也掏心掏肺的也着实掏不出来几句话。香喷喷的饭菜里，四周夹杂着的都是尴尬。
他倒好，几瓶就下肚，瞬间也成了一个话唠。不是叮嘱这就是招呼那。
听不下去，我一个人回到屋里，开始装东西。这些年了，我的自理能力越来越好了，我可以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完美的完成任务。
最后，坐在窗前，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人的照片，我有点愣神了。
你是我妈妈？是用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妈妈，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究竟哪值得你这么放心，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交到他手里。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很美。放下照片，我想门外那个还在絮絮叨叨的男人曾经也很帅吧！只是，这几年经历了些啥？怎么落魄成了这副模样？
冥冥中，一个声音回答了我――一个女人用生命从死神手里换回了你，一个男人用青春赌上了你一生。无论过去，你经历的多么心酸，你都是最辛福的人。
是啊！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我是最幸福的人。
08
丫头大了，考上大学了。这不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吗？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老伴啊！你说我怎么那么自私呢？为什么老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呢！
你知道吗？今年咱们村考大学的有好几个，今天摆庆功宴的有好几家。可我都不羡慕，你看看，他们家的娃娃都没我丫头厉害。
只是啊！我觉得对不起这丫头，人家都热热闹闹的请街坊邻居，送上祝福语啥的，咱丫头明明考的那么好，还是最后和我一起蹲在家里闷头吃饭。
老婆子啊！当初我以为我会给你们娘俩幸福，现在呢？才发现啥都干不了。
我保不了你的命，我又学不会分身术。这几年一直在外忙活打工，关系都走散了，现在丫头考大学也没个人来问问。
你说，我这个人怎么活的那么窝囊啊！好在这丫头也不抱怨，这点还真像你啊！
09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深圳，离家更远了。几年了，不知道。自从上大学起就没回过家。
他以前在家里也有打过电话的：
回来吧！爸想你了；
过年回家吧，爸给你包饺子吃；
都三年了，今年回家吧！回来看看爸爸；
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回来去她坟头烧柱香看看她，怎么样？
又不回来了，那你在外边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没饭吃，回家爸养你。
……
后来，电话少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了，没来一个电话。
忙完最后一个项目，我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打算去海南散散心。
临行的前一天，我在宾馆里收拾东西。
忽然手机响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久违的号。我问有事吗？
他说想和我视频。
这老头，啥时候这么时髦了。打开视频，那边瘦的皮包骨的老头，笑呵呵的看着我。
还未张口，就感觉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你现在怎么这么时髦啊？你看你是不是把钱都花在穿上了，怎么那么瘦，在你面前，我都感觉自己胖成了一头小猪。
他手比划着，却没有一句声音。
老板这时来电话了，我匆匆关掉了视频。项目有点纰漏，结果可能会损失一大笔钱。这下海南的散心也泡了汤。
在外已经这么多年了，见过了太多的车水马龙，现在，那颗还未停止跳动的心也有点累了。
处理了一个星期，还好挽回来了。公司签约的那天，我递上了辞职，原因很简单――世界那么大，我想回家了。
坐在回村的大巴上，看着眼前翻天覆地变化，眼角还是禁不住湿润了。
站在家门口，生了绣的锁，钥匙不知何时被丢弃了。心里的那道防线崩塌了。
从下汽车到回家的那段仅仅50米的距离，我接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我知道，他可能不好，但我没想到，他――已经走了一个星期了。
趴在那个还未被草霸占的坟头，我竟然也会哭到晕厥过去。我以为，从他用柳条抽我的那天起，我们早已恩断义绝。
可我忘了，还有――血缘这种东西。
医院通知我去收拾他的遗物，简洁的一个双肩包足以装下。
出医院前，一个照顾他的护士喊住了我――你爸爸他很不容易，我不了解你，但他是真的爱你。就连最后那几天，回光返照时，他央求给他照张好看一点的照片。
我们帮他化完妆，换好衣服后，本就说不出几句话的他，非得和你视频，他说，让他女儿看看，好省去牵挂他的心……
最后，递给我了一个很古老的录音笔。
10
丫头啊！你听到时，爸爸可能不负责任的离开你了。
我知道，在你眼里，爸爸一直是个窝囊废，你看，这临走来！还是这样窝囊的离开人世。但爸很骄傲，爸有你这个听话的女儿。爸，很放心。我知道，现在我走了，你妈也不会再责备我了。
你知道吗？你刚出生时，只有3斤半。那时还吃不上母乳。当时，爸就想买包老鼠药
咳……咳……咳
买包老鼠药算了，咱爷俩也上路，找你妈去。可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居然对我笑了。我当时就想，无论如何，我都要养活你，直到有一天，我实在与命运抗争不过，你走了，我再去找你们。
但这么多年了，你很争气的活成了一个大姑娘。爸也放心了。
丫头啊！你要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在天上的爸爸妈妈不放心。
说实在的，我这个老头子，这一生过的都没留下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爸爸不能把你的手交到你未来老公的手里了。
你要答应爸爸，自己的每一步都要走的好好的，行吗？女儿
爱你的，一直让你讨厌，终于让你清净的老头。
爸，爸你太残忍了，我没妈了，为什么，连我懂得爱时，父爱也被剥夺了？你说，你会养我，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离开呢？
你教给了我打架，教给了我仁义礼信，却唯独没有教会我，如何去爱你。
可我现在，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的懂了，你――却选择了离开。
爸，你放心，我会过的很好，很好。只是，爸，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