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疫情终究是带走了太多人,包括我的姥姥。不知道是不是这三年国家把我们保护的太好了,让我有点怀疑放开的意义。那些坏人发着国难财,赚得盆满锅满,最后全身而退,而我们在一次次封控中精疲力尽的活着,仍是免不了被感染、看着身边的人被夺去生命,留下满地狼藉和满心创伤。
其实,我对姥姥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姥姥家在唐山,三岁时我便随爸爸妈妈搬到了廊坊,从那以后,姥姥就只是一个放寒暑假才会出现的名词。那时候手机还不是那么普遍的东西,姥姥没有手机,跟舅舅住在一起,关于姥姥的只言片语也只会出现在妈妈跟舅舅的通话中。是的,姥姥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所以哪怕她有四个闺女,却谁家也不去。小时候,她会给表哥零花钱,可我却连在过年收到她压岁钱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在我上小学时,每年寒暑假全家都会回老家看看,我就跟姥姥睡在一张床上。姥姥睡的很早,醒的也很早,总是凌晨三四点钟就穿衣出去溜达,无论春夏秋冬。没有人懂,外边到底有什么,让她直到临死前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从我记事开始,姥姥睡觉就吵,是那种夹杂着呼哧呼哧的鼾声,所以只有姥姥出门后,才是我美梦的开始。可惜,美梦也持续不了多久,八点多,姥姥会带着豆腐脑进门,是妈妈爱吃的,我也爱吃,几毛钱就有一大盆,还有酥脆的油条,比大城市那几十块钱的都要好吃,哪怕在外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却仍然怀念那个味道。
姥姥的手很巧,会做纸花、塑料花,会画各式各样的花,还会做扇子。一根款子劈成两半,中间夹上硬纸板,再用线绑结实,一个扇子就做好了,姥姥空闲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做这些,虽然家里并不缺,但好像这样她会很开心。在姥姥清醒的时候,吃饭喜欢喝点小酒,后来啊,她就不认识我们了。她好像也听不懂话了,她会走丢,会上厕所把裤子弄脏,会让整个屋里弥漫着一种臭味,会暴躁的敲打着门,会在大冬天穿着单衣出去捡垃圾。这些,我都是听说的。自从我上了大学后,经常几年回去一次,闻着屋里那难闻的味道,看着那个得了神经病的老人,我不知如何是好。从小便没有过多亲近过,长大后更不知如何去面对。
2022年的冬天,姥姥又一次穿着单衣出去捡垃圾,回来后便发了烧,躺在床上吃不下饭了。某个早晨,妈妈说你姥姥走了,终究是没有撑到2023年。妈妈平日里虽吐槽着姥姥有多不称职,轻描淡写的说着人早晚都得死,可真到了这一天,却仍是难受的不行,她说,没有妈妈就没有盼头了。我心疼妈妈,却也觉得是不是这样对姥姥来说也是种解脱。姥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