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卢璐
来源 | 卢璐说 (公众号:lulu_blog)
上周,我和卢先生分房了。他继续睡在楼上的主卧,我抱着枕头睡到了楼下的客房里。
这次分房,虽然没有征兆,但原因还是有的。
这一阵子,我过敏得很厉害。每天早上起床,整个鼻腔都是堵死的,用嘴呼吸,很难受。
我是个很会过敏的人,猫毛、灰尘、花粉、黑麦……年纪越大,免疫力越差,过敏的东西越多。
搬进新家,很快就发现我们的卧室漏雨了。现在修好了,可墙皮已经被雨水浸破了一大片,正好在地板上四十公分,躺床上差不多正对着我脸的位置。
我们找专业人士问过了,要等小半年,墙里干透了,再重新刷墙面。
分房的那天晚上,我都躺在床上了,眼睛又干又痒,对着破破烂烂的墙皮,突然想起来,我对外墙保温材料岩棉板,也过敏得很厉害。
现在从墙里蒸发出来的水分,一定有岩棉板的分子,再加点细菌和霉菌,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给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的卢先生说:“我要去客房睡,我要离开过敏源!”
面对着我抱起枕头就走了的事实,卢先生既没有表示反对阻止,也没有抱着自己的枕头追过来的意思。
本来我们的作息时间就不太一样。
对于一个码字为生的人来说,我睡得并不算晚,可基本上,我睡得还是比他晚;而且他睡觉还很轻,每天晚上,即使我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溜进来,还是会影响到他的睡眠。
更让他头疼的是,因为我和国内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我定了每天六点的闹钟,开始处理工作。晚睡早起,我可以在家午睡,可他在办公室里,就只能硬撑着。
总结起来,看着我抱起枕头就走了,估计正合他意,为啥还追来呢?
然而在上海的时候,我也会过敏,而且睡得更晚,但我们从没出现过任何分房的念头,主要是条件不允许,没有多余的房间。人生每一次膨胀的背后,都是温饱思淫欲,这讲得真有道理。
结论就是,这次分房虽然没有任何前兆,但简直就是各自心怀鬼胎,大势所趋。
从上海搬过来,我们给客房买了一张新床和新床垫,但最后组合的时候,我们把新床和老床垫放在了客房里。
虽然我不是个择床的人,可身体真的有记忆,我躺到睡了7年的床垫上,立刻就有了踏踏实实的睡意。
其实,结婚这些年,我已经很习惯和某人一起睡了。每次他不在家,晚上我都会特别清醒,睡不踏实。
不过这一次,我知道,就算他不在身边,但他总在家,所以一夜安心,甜睡无敌。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反正旁边没人,索性我一面大刺刺地在床上花样赖床,一面捏着手机工作。
中间我听到卢先生下楼来,喝了杯咖啡,去上班了,又过了一阵子,两个孩子从楼上找到楼下,面带惊讶地问:“妈妈,你为什么睡这里?”
我说:“睡楼上,我过敏,我睡这里试试。”
她们没有在意,就去厨房吃早餐了。
晚上卢先生回来问:“你鼻子怎么样?”
我说:“还是堵,但比在楼上好得多。”
我问:“没人打扰,昨天睡得好么?”
他说:“嗯,是不错。”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你还睡楼下啊?”
我说:“嗯,你还睡楼上?”
他也回:“嗯。”
我们道了晚安,各自回房。又是一夜甜梦,很舒心。
可早上,当孩子们又在客房找到我的时候,惊讶里多了一丝迟疑:“妈妈,你怎么还睡在这里啊?”
我再次解释,我过敏,爸爸睡觉轻,但看得出来,她们将信将疑。
第三天是周六,我不用早起,早上九点半,被卢先生在厨房煮咖啡的声音唤醒,孩子们又一次在客房里发现了我,这次她们什么也没问,但眼睛里充满了担心。
我起了床准备去厨房吃早餐,在通往厨房的过道上,正好遇到了卢先生往这边走,准备换鞋去花园清理。
狭路相逢,突然有点尴尬,这一夜都没见,说“你好”有点生分;不说好像在生气。
最后在我们错过去的瞬间,双方都把脸别向另一边,身子往外斜,避免碰到对方的身体。
中午的时候,我做好饭,让孩子们来摆盘子,卢子觅一向是个具有发散性思维的小孩,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问世事。
可这次她居然歪着头,以探寻的口气,敲山震虎地说:“爸爸的盘子要摆么?你都不和爸爸一起睡了。”
我愣了一下,不得不给她怼回去:“爸爸也要吃饭啊!”
下午,我去家乐福买了补给,拎了一大包卫生纸,让孩子们分别摞在不同的卫生间里。
还是子觅,还是那副刨根问底的小眼神儿,抱着几卷卫生纸跑过来问我:“客房的厕所也要放,对吧?你们反正以后都不准备睡一起了,是么?”
子觅这么说,思迪就在她身后一直拉子觅兔子茸茸裤的尾巴,小声说:“嘘!你闭嘴!”可她心虚地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表情,我这个当娘的心,就好像是一块浸了水的毛巾,被人捞出来,拼命使劲地扭着。
我知道,即使思迪10岁了,她也没法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突然不睡在一起了?所谓的过敏,所谓的浅睡眠,这些都是理由,这些也只是理由而已。
记得我曾经问过我们一个朋友:“结婚这些年,你有想过离婚,有爱上过别人么?”
他和太太是17岁的初恋,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和我们差不多大,但已经在一起24年了。
他很坦诚地说:“有偷看过女孩子呢,但别说爱了,连喜欢也算不上,至于离婚么,你知道婚姻就像心电图,永远都是有高有底,别说7年之痒,10年,15年,17年……处处都是坑,年年是挑战。
有些年份里,你知道是为了什么;有些年份,你根本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渐行渐远了,越来越冷漠。”
当日他给我这么说,我在想这就是男人,永远都是无知无觉,心不在焉,现在看来,我简直就是同学少年,见识太少。
晚上吃完饭,孩子们拿着书,各自上楼了,我煮了一杯茶,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卢先生倒了一杯威士忌,在客厅里开始看电视。周末,他向来会睡得晚一点。
凌晨,我结束工作,关了电脑,拿手机准备去睡,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转头说:“今晚,你睡下面。”不是问句,也不是祈使句,就是陈述句,用尽了我的神清气淡。
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十年没看的美剧《NCIS》,有点不情愿地:“嗯?”
我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为了孩子,谁会稀罕你这个发际线持续上移的中年男人?我转头就走了,回我的房,上我的床,睡我的觉。
只要过敏不严重的时候,我的睡眠质量都还不错的。第二天九点半,我还是被卢先生煮咖啡的声音吵起来,才发现,昨晚他如云彩一样地来过,完全没有感觉。
孩子们开始熟门熟路,直接来客房找我,一进门,就看到我旁边的那块被子是乱的,子觅有点犹豫,不可置信的语气问我:“爸爸昨天睡这里么?”
看到我点头,她快乐地一下子从地上跳到床上,躺在她爸爸的枕头上眯着眼睛蹭。
我穿好衣服带着孩子们去厨房吃早餐,我和卢先生再一次狭路相逢在厨房门口的过道上,这一次没有尴尬也不再难堪,他走过来的时候,顺势亲了我额头一下说:“bonjour (早安)”。
两个小姑娘在旁边咯咯地笑了,窗外的乌云也散了。
我甚至不知道,在我们的婚姻里,这算不算是一场危机?如果一直分下去,到底能不能分到一拍两散?
压死骆驼的,不过就是一根稻草,而我们是两个怂了的中年人,谁也没把稻草扔下去的底气?
其实,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道理和解释,只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囫囵吞枣。不仅仅是做人,即使婚姻,最聪明的也是那句,难得糊涂。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