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翻起老照片,突然看到年轻时的一张,与两个朋友站在的山巅,背景是湛蓝的天空,晨曦初现,四周草木青黄,心弦一紧,思绪又回到二十六年前的那个深秋。
那是国庆以后,秋意正浓,听说秦岭山中,红叶正烂漫,景色正怡人。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和朋友谋划去山中玩,那个年代,一周只有星期天一天的休息时间。星期六晚上看完露天电影,背上在学校食堂买的烧饼,相约校门口集合,然后步行去火车站。
到门口,我都有些傻眼,人影绰绰,说好的七八个人,呼啦啦来了近三十人,好多都不认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有缘才能相聚,一行人,悠悠荡荡,在昏黄的路灯下,在瑟瑟的秋风中,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走完了六七里的路。排队,买票,进站,上车,目的地,秦岭小站,当然是最慢的车,如今这样的车早已淘汰,这样的小站也不存在了。
一路翻山越岭,穿过多个隧道,只是窗外黑糊糊一片,隐隐约约的是大山的轮廓,巍峨神秘。约半夜两点多,列车员说,到了,衣服穿好!只见窗外有微弱的路灯,孤零零的几盏。一下车,不禁打个寒颤,山风正紧,一钩弯月,挂在天上,仿佛伸手便可摸到。四周的山峦如怪兽,如巨人,好似罩着巨大的黑斗篷,冷冰冰耸立着。
人太多,还有女生,离天亮还早,必须找个歇脚的地方,于是借着路灯淡淡的光,发现不远处好像有可投宿的屋舍,远远的透着温暖的灯光,似在召唤。走近看,原来有几户人家,土墙瓦房,主人站在篱笆墙外,招呼我们,又抱歉的说,只有几间房子。我们回答,不妨,只要能避避风,有口热水喝就好。谈好价钱,就几块钱吧,不过那时也不是小数字,进屋,或蹲或坐,几乎个个抖成一团。主人给每个屋里生起火盆,又送来热水,渐渐暖和起来,脸被火光映的通红,话也多了,也算是秦岭夜话吧!有人盘膝而坐,练起风靡一时的气功,有人靠着别人的肩打起盹来。
天微微亮,走出屋,山露出了真容,峰峦起伏,如波涛滚滚,大部分山峰已在我们脚下。山中的凌晨格外清冷,呼一口气,瞬间凝成朦胧的雾,草地上落下一层白白的霜。山依旧葱茏,几棵柿树,叶子变黄,发红,随风飘零,果实倒是红彤彤的,如元宵节的灯笼。老乡说,顺着山路,再走几里路,就到山顶了,太阳出来,就不冷了。于是乘兴而行,确实,山巅处,有一碑,上有秦岭两个大字,在这里拍照,留下了青春的痕迹,那两位小兄弟,多年未联系,你们还过的好吗?
太阳一出来,真的热起来,我们漫无目的,在山林中游荡,赏红叶,采菊花,摘酸枣,不亦乐乎。厚重的外套脱下来,口也渴了,想找山泉,突然发现,迷路了。在一望无际的山林里转来转去,竟无法走出,大家有些慌了,有人提议,登高处看看,兴许可以发现路。于是,互相鼓励,继续攀登,脚下根本无路,只好拨开荆棘,趔趔趄趄,艰难前行。忽听一个女生喊,下面有路,好像还是条柏油路,若隐若现。可是我们走过的都是土路呀,再看半天,路上竟没有一车一人,颇有些诡异。
不管了,先下去再说,不想前面灌木更密,荆棘更甚,坡更陡,求生心切,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真的是历经磨难,吃尽苦头,领路者的手,胳膊都划破了,终于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冲到柏油路上。来不及欢呼,我们惊呆了,山谷中,道路成网,纵横交错,路边都是参天大树,难怪我们从山顶几乎看不到。还有箭头指路,但就是不见一人一车,顺着指示方向,又好奇又紧张的继续前行,一路风景如画,有瀑布飞溅,流水潺潺,水中鱼儿自由游弋,有桥梁护栏,虽有些沧桑,但依旧结实。路边野花盛开,芳草萋萋,小鸟鸣叫,恍若世外桃源。只是空寂无人,这是什么地方?
约行三四里,远远看见一座大门,有人影晃动。别无他路,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几个穿工装戴红袖标的人跑过来,我们的出现倒让他们大吃一惊,连问,你们什么人?从哪里进去的?得知我们是学生,迷路闯入,他们挥挥手说快走快走。我们好奇的问,这什么地方?原来这是一家大型企业的后备工厂,厂房据说在里面的山洞里。很多年前,为了战备需要修建,一直也没有启用,平日安排几个人在这看守,人迹罕至。没想到我们误打正着,从山顶攀岩而下,钻密林而入,严查起来,他们也要担责。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绝处逢生,自然不胜喜悦。归途中,大家兴奋不已,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一致认为不虚此行。二十多年后,蓦然回首,依旧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