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日子

o千手柱间醒来时,已经是夜色时分。

隐约听得到细小连绵的雨声,空气里也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脑中还是混沌一片,身上隐隐作痛,摸过去,战斗留下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缠上了绷带。房间里充斥着医疗处独有的气味,几乎要盖过鼻腔里的,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利刃由背后捅入,随着血液溅出,一点一点散发出的血液的味道。

剑是握在自己手中的,血喷涌而出,味道渐渐弥漫。头有些发晕,握剑的手也微微颤着。

记忆里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那人死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柱间,你变了……你这是...本末倒置……”

像噩梦一样。

猛地从床上起来,刚刚还隐隐作痛的部分像炸裂了一般,疼的自己叫出了声。

屏着呼吸,轻轻地向门口移动,每一步都扯动着伤口,痛如刀绞。但他没有因此停下。

不等自己开门,就有人先推门进来,看到自己站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大哥,你醒了?”

“......”

“我感知到你的查克拉流动,过来看看。”

开门的是扉间。才几日不见,扉间就憔悴了不少。想必那一战之后,木叶有了别的动静。

“你这是打算去哪?”

“斑...怎么样了?”

扉间原先略显关怀的眼神,立即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不是被你杀死了吗?我们只把你抬了回来。至于他的尸体,我已经告知他的族人了。他们自然会去处理。”

眼前人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你现在受了重伤,尽量不要走动。宇智波斑一死,宇智波一定会出乱子。这期间我便替你处理公事,等你恢复好了就由你......”

“斑还没下葬吧?我还想去...”

“呵。”扉间一声冷笑,“你杀了他,宇智波的人会让你去吗?”

“呵......”自己也忍不住苦笑。

是啊,杀害朋友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参加他的葬礼。

扉间沉默了一会,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柱间把门关上,挪动着向床边走去。

一步一步,即使动作很轻很慢,每一处创伤却都抗议并警示着,撕心裂肺。忍着疼痛像干尸一般平躺下来,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利剑穿心的画面。

叹着气想,斑,你倒好,你的痛苦只有一瞬,我的痛苦,怕是要伴我余生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梦中一遍遍重历终结谷一战的画面。梦里梦外,都伴随着那种复杂的、纠结无比的情绪。直到太阳光已经掀起云层,直直地穿过窗户。

雨过天晴了吗?

柱间从床上爬下来,面向着窗台。清凉的风拂过面颊和长发,吹得身上痒痒的。窗外一片新绿,一切都如同新生的景象,仿佛所有悲伤的过往都从未发生过。

身上的痛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伤口是这么容易痊愈的吗?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呀。

这么晴朗的天,柱间打算出去走走。

在村子里慢慢地走着,记忆又回到那个不同于如今的年代。那个刀剑无眼,人心叵测的战国时期,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太多人像自己一样期待着和平,而现在,梦想实现了。这中间的不容易,柱间深有体会。能换来一个远离死亡、远离战争的世界,就算让他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

就算代价成为杀掉挚友……他也,照做了。

木叶现在,是他的一切。谁与木叶为敌,他就与谁为敌。

斑......你让我做的这个抉择,太艰难了。

前面过来一位穿着宇智波族服的人,柱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虽然杀死斑是不得已之举,可他还是觉得对不起斑的族人。曾经斑举族与千手结盟,如今族长却被当日信誓旦旦的那个人杀死。柱间神色不觉慌张起来,护额下也汗湿了一大片。正尴尬地想着该如何言语,那人先开口了:“火影大人,早上好。”

声音里并没有预料中憎恨的口气,柱间很惊讶,回应了诚恳的微笑。

按理说他杀了宇智波斑这件事应该早就人尽皆知了,可他的族人却并没有表现什么恨意,甚至连一丝不悦都看不到,族内也无其他动静。

但人终归是要下葬的,柱间想了想,若是他不能参加斑的葬礼,但能远远的送他一程,也不枉这一场曾经相知相伴、并肩而行的友谊。

想到这儿,就叫住了那个人,问他葬礼的事。

“斑大人吗?我们派出的忍者据说没有在峡谷内找到他的尸体。后来又去下游找过,但连着几天都没有什么消息。新上任的族长已经下令停止寻找了。”

柱间心上涌起一阵阵失落,匆忙说了一句“谢谢”就转身离开。

怎么会没有尸体呢…怎么会这样……应该有的呀……他都死了,难道还要尸骨无存吗?一定得......去终结谷一趟。

“初代大人,扉间大人叫你回去,他有要事与你商量。”感到被拍了一下,回眸一看,是木叶的忍者。柱间叹了口气,与他一并回去。

打开房间的门,扉间交叉着双手看着自己,“呵......大哥,看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都能出去逛街了......”

“等等,我问你,你们找我的时候斑...也在旁边吗?”

扉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当然,你们倒在一起。在找到你们的时候,我就让一个忍者传信给了宇智波那边,让他们来处理他们的人。”

见大哥不说话,扉间疑心顿起,“怎么了,宇智波又出什么乱子了?”

“不,没什么。”

柱间不敢直视弟弟的眼睛。自己不擅长说谎,所以慌张的神色已在不知不觉中暴露无遗,越是这样,扉间越是不动神色地盯着。

“有的事我自己也可以查。大哥,既然你不愿与我坦诚,那就算了。”扉间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出了门。

千手柱间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知道弟弟向来就对宇智波心怀戒心。若是得知斑的尸体没被找到,也许会对宇智波家族降低信任度。这对宇智波、对木叶都不利。

曾经斑把族人托付给自己,现在斑已经死了,不能因为扉间对斑怀有偏见而影响了还呆在木叶的宇智波族人。

其实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他还活着的愿望。即使可能性很小很小,还可能导致什么不可测的后果,但比起另一个更现实的结局,他更愿意面对活着的斑,然后承担那个后果。

这感觉真奇怪,明明,那后果很可能对木叶不利,可稍微幻想,却觉得更容易接受。

从遇见开始,自己就觉得宇智波斑,是上天的启示。这不仅是因为有同样的对未来的想法与追求,也是因为他的气息,非常的熟悉,就像彼时曾相遇过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和斑一直在一起。

这样一个人,是该成为生命中的羁绊的。

若有幸都活到了白首,相伴一生是最好不过了。

若无幸,并肩沙场战死,也很满足。

可惜,那人在自己之前,

就死了。

昏昏沉沉地推开家门,一个女人过来,为他摘下火影的帽子,挂上了衣架。

是水户啊。

木叶建立初期,力量单薄,为了与漩涡一族建交,他们把族内最强的女忍者,嫁给了千手一族的族长,与千手族联姻。

那以后,两族永结同好。

妻子很完美,医疗忍术和封印术在忍界中少有匹敌。甚至为了帮助他,以己之力封印了九尾。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只能对她投以同样的温和。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他想起儿时斑开的玩笑。他说,柱间,你的妻子会受不了你时不时消沉的坏毛病,说不定会舍你而去哦。

自己也笑着说,怎么会呢,她才不会像你一样老是嫌弃我呢。

斑,其实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是一段相敬如宾的婚姻,何谈那些多余的感情。

你也是,怎么一直都没有成家呢。

一定是因为你的脸太凶,把姑娘们都吓跑了。

哈哈,其实是还没碰到心上人,就被我杀死了吧。

那样也好,不必像自己一样,好像有着完美的婚姻,

其实一直都很空虚呢。

“柱间君,小纲来了。”温柔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是小纲啊......”柱间从床上坐起,就被黄色的马尾甩了一脸。

“哈哈,爷爷,你偷懒哦,这么晚了还不起床。”

“......”

不是他偷懒,只是睡眠不足。

那一战后,梦里全是倒在雨中的男人,一次次又站了起来,说他变了。

“柱间,你知道的。”

“从来没有人可以站在我的身后。”

“除了......”

然后惊醒,再入睡,再惊醒。

尽管梦每夜都重复着,但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剑入心脏,骨肉被刺穿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听。

那人脸上的惊讶更不好看。

“爷爷,你黑眼圈好重。”“嗯......”柱间从床上下来,“小纲想去哪里玩呢?”

“爷爷,你一定是有心事吧。”“嗯?小纲为什么这么说?”

纲手一阵坏笑,“你已经好久没去过赌场了吧。从前你可是经常去的,最近都看不到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柱间感觉在孙女面前高大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刚想消沉一下,但看见......

“咳咳,小纲我带你去玩吧。”

“哎?”

唉,明明一直防着有人发现(特别是扉间),却被晚辈知道了,这让我脸往哪搁呀......

“爷爷。”小纲坚定地看着自己,“我不要去玩,我要去......”

“好。”

看着门口站着以不明就里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扉间,柱间选择妥协。

低头拉着小纲从扉间身边走过去,立刻被充满质疑的声音叫住。

“大哥,”扉间脸上阴晴不定,“你是要去哪?”

柱间干笑了几声,“准备带着小纲去玩啊,扉间,这你不会也要干预吧。”

见扉间没有说话,柱间悄悄加快了速度。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冷静的声音,“大哥,宇智波斑的尸体没找到。”

柱间愣了一下,咬牙继续往前走。

“你是知道的。”扉间深吸了一口气,“谨慎行事,提防宇智波。”

拉着小纲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顺便在一个小胡同换上常服。

虽然自己好赌的习惯已经名扬五大国,但形式上顾及一下名声的措施还是要做的。

在房间里偷偷拿出了一个钱袋,现在才看见,上面印着宇智波一族的标志。

想起来,这是斑的遗物。

刚刚去赌场的自己手气不顺,自然也总是输钱,木叶的公款被扉间牢牢盯着,碰都碰不得。在路上寻觅“猎物”的时候,就看见了宇智波斑,这家伙没啥费钱的爱好,还是大家族的族长。虽然第一次是坎坷的,被他嘲笑很久,才一脸嫌弃地勉强答应。

后来找不到人,就每次都在他家门口找他。

时间长了,斑就准备了一个钱袋,放在他家窗户下的花丛中。找不到他的时候,就直接拿来应急。

斑要求借走后要装满再还,结果上一次借来,好久都没攒够,这钱袋就理所当然地留下了。

可惜还不回去了。

赌场是在一个七拐八弯的胡同里,刚走进小门,赌场的老板就亲切地拉住了自己的手,双眼放光,

在众人的好奇注视下,领着小纲,走向了这里筹码最小的赌局。

小纲看着钱,就兴奋的大喊大叫,吵吵闹闹地抢过手中的钱袋。

旁边的老板笑眯眯的问自己:“火影大人,这次要押哪边呢?”

“押大!”不等自己开口,小纲数着钱,递给老板,换为筹码。

“爷爷,你看着,我一定会......”

“柱间吗?你看着,这次我一定能扔过去!”少年手中的石子掠过水面,水上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这次我似乎终于找对了方向,不仅你,我也......”

“扔过去了。”

......

“爷爷?爷爷?”

不小心走了神,被纲手连拍好几下,才回过神来。

“你又在想什么呀。”小纲抬着头,突然惊愕地说,“爷爷,你笑什么?”

“笑了吗?”柱间摸摸自己的脸,笑容还凝固着。

“是因为我赢了钱吗?”

“嗯,是啊。”

以前一直喜爱的赌博,好像突然没那么有趣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不留神,记忆就好像被勾住了裤脚,不准走也不能走。小纲叫了几次,见自己无动于衷,干脆放开了玩。

“爷爷这一脸的幸福感,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快乐时光了。”

......

阳光由灿白变为昏黄,钱袋也从剩的不多变为空空如也。

没想到自己只是沉溺美好一小会儿,小纲就把钱输光了。这样居然还很乐观的排解自己什么“千金散去还复来”。

路上又看见了棉花糖,吵着要吃不肯走。

无奈之下,只好悄悄又跑回家拿钱,还差点被扉间逮到。

这次拿出的是自己的私人钱袋,买下了棉花糖,剩下的钱就都放进了斑的钱袋里。

嗯,虽然还是不满,

但你要是想回来,这些也是足够你偷偷地花。

至于为什么是偷偷的,是因为你是木叶的叛忍,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啦。

你大概也不会想和我见面,但会记得这个钱袋吧。

要是你不回来了,

我就装作你还等着,等着我把钱袋里的钱花光吧。

回去的路上,身体渐渐有了异样。

勉强把小纲送回家,倚着墙大口地呼吸。

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五脏六腑蔓延,查克拉也极不稳定。意识在一点点消失,摇摇坠坠走了没几步,就差点要摔倒。

但背后有人跟踪这件事,还是没逃过自己的耳朵。

这个时候遇刺,会有点难缠吧。

“木遁·扦插之术!”

从手臂处生长出的木质长刺向背后那人飞去。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进攻,只向后躲了一下。木刺的速度比他快,在快要接触到他时,原先的肉身突然变为水,被木刺穿透。然后他一下子飞起,以极快的速度拿着苦无,向自己刺去。

“木遁·木锭壁!”

苦无被漏斗状的硬木所挡,这时柱间也看清,这是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面具的忍者,想必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并没有戴护额。

“秘术·心脏夺取!”敌人身体里忽然伸出长长的经络线,直直向自己的心脏探去。

经络线一碰到“自己”,“自己”就化作了木雕。

“飞乃木!”本体出现在忍者后面,放出了巨大的长方体木块,从天而降,向忍者压去。

忍者急忙向一边滚去,被巨大的冲击波冲出很长一段距离,倒在地上。

柱间奔过去,那忍者也应声而逃。可这时,柱间跑不动了。

内脏又开始疼痛,大甚于之前。胸口的那团火开始肆无忌惮地飞窜,直到由表及里,都是灼烧的感觉。意识,在一点点脱离体内......

......

外面又下雨了。

窗户没关好吗?怎么有雨点淋在脸上。

自己又昏迷了吗?可恶,眼睛睁不开啊。

想动一动,但浑身上下如同生锈的钢躯,抬个胳膊都很困难。好歹还是搞出了一点动静,终于有人把自己扶起来。

眼睛也慢慢能睁开,这才看见,水户在抹着泪,看见自己醒来,赶忙用袖子擦,旁边还坐扉间。

扉间的脸色很差,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大哥,你的身体情况不怎么样。

“来过的医忍说,你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是因为查克拉使用过度外加身受内伤,但你体质特殊,才不至于立即死亡。但这次内伤爆发,慢慢保养,也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总之,你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外出。”

不用说,自己也已经明白。

“不打扰你了。”扉间转身,走了两步,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也不要为过去的事影响了心力,事情都过去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夜已经深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与一把椅子,柱间执意要求水户回家休息。他知道水户一定守着自己很久了,身体会吃不消。水户拗不过,向丈夫道了晚安,也离开了。

偌大的空间里,伴随自己的又是雨声和痛觉,和醒来的那天一模一样。

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着急地在身上摸索,终于摸出了那个东西。

是那个钱袋。

幸好,里面的钱一分不少。从衣服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体温。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呀,是在躲着我吗?”

“哈哈,其实是在天堂吧,嗯,那里可以看到我。”

“你看,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一定是报应呢。”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消沉,才不想被你嘲笑。”

“我们的梦想已经实现了,木叶现在很好,和我们小时候描述的,一模一样。”

“但为什么你却不这样认为呢?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去追寻‘真正的梦想’呢?”

“那又是什么?”

“我现在依然坚信,保护村子,就等于保护人,就等于保护忍者和孩子们。”

“对不起,我......”

“我是火影,我背负的是整个木叶及其子民的幸福,不能......只为了自己”

“更不能......只为了你。”

“我多么想要你能同我站在一方啊,那我就能名顺言正地保护你了。”

“在我心中,你是堪比扉间一般的、兄弟的存在。”

“但你要与村子为敌,我也只能......”

“杀掉你。”

“这样的话,起码在你死之前,你一直都是......”

最好的。

“只要两股相反的力量相辅相成,就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是你吗?斑?你在说话?

“你把我称作兄弟,但......你愿意为了村子割舍哪一方!”

我......

“我觉得我足够了解你,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

“到走上通往真正梦想的道路为止,我会享受和你的斗争。”

不......

“你应该明白吧,没有人能站在我身后。”

......

又是梦境吗?

耳畔还回响着斑的声音,但眼前却如入深渊,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远方有人出现。

那个人背着一把镰刀和一把团扇,背对着自己往前走。

“斑......”

那人没有回头。

“斑!”

疯狂的奔跑着向那里接近,直到站在他的背后。

正想拉住他,那人却先扭了过来,脸色苍白,胸前是触目惊心的的血窟。

“我......居然被人从背后捅刀......”

“柱间...你这是本末倒置......”

那人一下子倒在自己身上,再也没了动静。

“斑...对不起,我是木叶的一村之长,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选择不会变。”

感觉得到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勉强在说。想努力扯出一个微笑,眼泪却先流了。

“但无论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后悔和你相遇。”

“因为我想了想,

“我可能就快要见到你了......”

“等着我。”

生活还不会结束,只是开始单调。

扉间和水户他们每天都会来看望自己,偶尔也带着小纲。一家人其乐融融,身体的疼痛比起从前也有所减轻,能够下床。一切都貌似回到了起点,回到了最美好的初始。

但有些事,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化着。

扉间每次来,总是神色凝重,来去仓促。那两个守在门前的护卫,也被指派了任务,很少再守着了。

终于等着身体差不多了,让扉间交接给自己公务的时候,扉间的脸色却很不对劲。

他的担忧溢于言表,自己问他,却说没事,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生活又开始忙碌。

但奇怪的是,扉间为之担忧的事,他一直没找到。

问过扉间,也只被告知“大哥还坐在火影的位置上,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慢慢地,柱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木叶刚刚建立那会的相似的生活。

但这就像重新坐上了经年未用的豪华马车,车子外表保养的很好,与原来无异,坐在上面安安稳稳的,马儿也不会忽然翘了蹄。

但马车的内部零件,有的磨损,有的生锈,有的甚至消失了。

只是潜藏在一切光下的影罢了。

这一天,千手柱间早早地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径直出了门。

木叶的街上如往常一般,不算太热闹,但也平静安好。路上的村民看见火影大人,都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提到木叶的开创者,在任何村民的心中一般都会想到千手族的族长千手柱间。这位英雄般的人物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他们钦敬并感激着。但很少有人提起另一位名为宇智波斑的人物。也许是因为他强大的瞳力而畏惧,更可能只是因为那个传说——一个人的仇恨越深刻,他的瞳力就越强,而对他怀有偏见。

后来,宇智波斑离开木叶,再后来,他对木叶发起进攻。

结局是,被伟大的火影大人千手柱间杀死。

这似乎证明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叫好,以千手柱间为民除害的事迹津津乐道,就连宇智波本族也不再谈起那个名字。

诸不知,有些事,是在本末倒置。

千手柱间点头示意,便匆匆向远方赶去。火影大人怏怏不悦的神色引起大家的议论,柱间并未理会,只朝着那个方向走。

到了。

眼前是万丈的瀑布急剧下落,水流的“哗哗”声不绝于耳,河水就从瀑布开始,源源不断流向远方。从前这里一马平川,自从那次战斗,变为如今这番模样。这是他和斑曾经决一死战的地方,也是他亲手杀死朋友的见证。

那一战后,他就对再来这里而念念不忘,只是总被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阻隔。

终于有了机会,再不来,怕就不能来了。

蹲下身把手伸入河水,冰凉彻骨的感觉很舒服。

“若是你真的被水流冲走,一定会感觉很冷吧。”

收回手在鼻尖处嗅嗅,“有你的气息哦。”

“若你很孤单的话,来找我吧,在梦里也好。”

苦笑着闭上眼,“也不必,我就快到了。”

生人已无能相惜者,曰悲;

今再无可许之誓言,曰哀。


千手柱间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直到这次昏迷。

这是终结谷之战以来的第三次,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

一大群人围在他的身边,这之中有他的家人,除了木叶高层,还有许多自行组织的村民。他们中的一些甚至已经流下泪水。

这位开创木叶的伟大人物,就要这么陨落了吗?

因为初代目醒来的几率不大,若可以,大概也无法再处理政事了。第二任火影已经定下,是初代目的弟弟。这个人为人所信服,大家都很放心。

人群中也站着两个小孩,叫猿飞日斩和志村团藏。他们虽然还不懂太多,但也知道火影大人所带来的恩泽。如今他要死了,准确地说,是为村子而亡,他们都暗暗下了未来要保护村子的决心。

像伟大的火影大人一样,不惜一切代价。

人们各有所思的时候,初代目大人微微睁开了眼睛。大家都惊呼着,叫来了还在办公的扉间大人。

扉间大人脸色凝重,绕过人群走到床前,柱间示意靠近些,扉间过去,听得微弱的声音:

“如果……找到……斑…的尸体,请……务必将我和他…葬在一起。”

扉间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大哥苍白的脸上却很是坚定,似乎攒聚了一切活力来等待他的答应。

“我答应你。”扉间握住了大哥的手。

手却软弱无力地松开了。

扉间大惊,急忙感知大哥的气息。

气息全无。

众人等待着他的回复,他却迟迟不肯抬头。

直到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初代目大人…怎么样了?”

银发青年才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抬头起身,用庄严的声音说:

“初代目火影大人逝世了。”

“现在,大家请作好准备,因为,初代目大人的死会使忍界有巨大的动乱。”

“我将接任火影,继承初代的意志,不惜一切也要保护好这个村子。请大家放心。”

“初代目大人的葬礼会延迟举行,我们将继续寻找宇智波斑的尸体,合葬他们。”

人群中质疑之声四起,似乎都在为那个人与初代目大人葬在一起而奇怪。

“这是大哥弥留之际的唯一请求,我希望可以满足他,请大家支持。”

……


“没想到,木遁分身这么好用,骗过了扉间,也骗过了你。”

“我是守信的人,所以,把这个还给你。”

柱间摩挲着鼓鼓的钱袋,轻轻放在了窗户下的花丛里。

并不急着走,就留了下来。

还想看看这里,再不看,就没有机会了。

窗台积满了灰尘,花丛也因好久没人照顾而泛黄。

门并没有关,便推门而入。房间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靠墙的桌子上放了些东西,柱间走近看,是一盆绿油油的植物。盆栽旁放着两张色彩鲜明的照片,与周围的单调格格不入。

柱间拿起一张看。这张是斑与泉奈的合照。照片里的斑还是少年,笑容爽朗,泉奈紧紧依偎在哥哥的旁边,两人一脸幸福。

还没等着看另一张,身体已经出现了异样。

灵魂好像被抽空了,已经支持不住分身的控制。

其实本来查克拉就所剩无几,能支持着木遁分身,是他的极限了。

柱间用一只手撑着桌子,拿起了另一张。

这张上是一条普通的河。但柱间记得,那是他和斑相遇相知的地方。

他觉得有些高兴,就把照片塞入怀里,咬着牙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倒了。颤颤巍巍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又倒在了地上。柱间叹了口气,索性靠着桌腿,又把照片拿出来看。

看着看着,就想起往事来。

想起河边的初遇,想起彼此心意相通,想起共同的梦想得以实现。

是的,这都是最好的斑,是那个眼神清澈、笑容爽朗的少年。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想救世界于水火之中,他为这信念而努力。

其它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些令人难忘的美好记忆都涌入脑海,因为下一秒,就会被忘记。

只想抓着这些美好,再作一个思考。

人生从遇到斑开始,就截然不同。这个少年,伴了他一世。

而他,究竟是我的什么?

最好的朋友...不够,不够。

从捅下那一刀开始,那种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的感觉,到后来的不舍,后来的幻想他活着的期望,到不肯承认的,无法接受的后悔。

竟然到最后,原来笃定的信念,竟然有些动摇。

这都是因为这个人,太过重要了,重要到有一天,让自己被迫,在他与发誓要毕生守护的东西做选择。

那个暧昧无比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有些不敢相信。

他是......我的羁绊。

我亲手斩断的羁绊。

为了保护一些东西,就不得不失去一些东西。

这次,失去的太多了。

如果......

没有如果。

无力再说,无力再想。

再如何之伟大,再如何之平凡,都不过是一个命数已尽的人。

带着所有爱恨,前往极乐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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