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汉家的大黄狗死了,就横搁在蔡老汉的木大门口,死相很恐怖,眼睛瞪着,双唇撩着,参差的狗牙全然暴露着,青紫色的舌头歪在一边,四肢硬邦邦地抻着,躯干僵直,死死地嵌在地上。
“哎呦,吓人!这不是大黄么,咋死的,怎么放在门口咧?”,清早,李婶儿的一声叫唤,像磁石一样,一下子把正要去坡干活的邻里吸了过来。
“这是哪个王八操的,把人家的狗给药(方言yue)杀了,还放在门口,真不是玩意儿!”曲嫂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骂人匠子,不过,只要你不短理,惹不着她,她是不会开口就爆粗的。
“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是这狗跑到外面,在谁家地里吃了掺药的东西死的。”王五叔接了曲嫂的话。
“吃了掺药的么?它自己还跑到家门口死啊?肯定是被人下了药,黑夜里,把死狗拖到蔡老汉家门口的。”曲嫂愤愤地断定。
人群里,暂时没了声音,面对一条狗的死,对于村里人来说,就如死人般的重视,因为,在乡下,狗和人或许是连着命的。
蔡老汉,原先是外村里的一个光棍儿汉,老家就一间破石屋。十年前,他的婆娘死了男人,在不知谁的撮合下,蔡老汉就来到了这个村,和死了男人的婆娘组成了家,蔡老汉长得结实,不过性子憨厚孤僻,来到这个村十年,几乎不和邻里交道,就知道上坡下田,回到家也几乎不出门。三年前,婆娘因痨病死了,蔡老汉就成了孤家寡人,大黄也就从三年前成了蔡老汉的陪伴。
大黄虽是土狗,但相当通人性,懂人理,蔡老汉每次早出晚归,它始终安静沉稳地跟随着蔡老汉,只是偶尔有人到蔡老汉家借取个家什,它才象征性地吠几声。蔡老汉一吆喝,它就没了动静。蔡老汉靠着政府给的养老金生活,吃着在坡里种的蔬菜,生活拮据,一周才喂大黄一次,大黄倒争气,长得依然结实粗壮,忠实地贴着蔡老汉。
“这也难说,蔡老汉这个人古怪,虽说是外村来的,你也得入群啊,他就是个糟老头,瞎长了好身板。前些天,我包了饺子给他送点,寻思着,这么个孤老头,没人管怪可怜的。可他就是死活不要,逼得我又端回来了。”刘婆六十了,嘴还是没遮拦,她是个寡妇,男人早早就死了,前几年儿子给他翻盖了两间房,并告诉她,只要她不找,有她吃有她穿的。众人没吱声,但心里却有想法,“谁知这刘婆给人家送水饺是啥想法?”
“咱别再这瞎猜乎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药(方言yue)死的,也可能是狗在外边吃了掺药的么,还可能是在家死的,蔡老汉把它放在门口的,活着时看门,死了也想让它守守门,大家就别再说了,咱叫叫门,让蔡老汉把这狗埋了。”刘大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它在村里是处事的好把式,谁家或是邻里间有啥掰不开的事,一找他,就奇了怪了,很快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蔡老汉与别人没法掏心窝子说话,没准刘大爷知道他的心思。
众人们有的敲门,有的喊:“老蔡啊,在吗?在吗?在家没?你家大黄死在你家门口了,你出来看看吧。”可是不论人们怎么敲门,怎么喊,就是没动静,焦急之下,曲嫂把着墙头,往里看了看。蔡老汉住的北屋,门紧锁着,蔡老汉竟没在家?院大门插着,难道蔡老汉爬墙头走了?蔡老汉确实走了,给村里邻里留下了一个谜。
第二天,路过坟地去上坡的人发现,在蔡老汉婆娘的坟旁,多了一个小土丘。
其实,蔡老汉的婆娘有孩子,大儿子在海南,二儿子在武汉,还有一个闺女远嫁到了四川。蔡老汉来到这村的时候,二儿子才刚上高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