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微如尘埃(二)

姥姥如果还在人世,今年已经86岁高龄了。如今我已经结婚生子,有了美满的家庭,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姥姥还活着,我一定要把她接到我身边,给她买好多她喜欢吃的东西。她喜欢吃什么来着?哦,对了,她喜欢吃油条、菜花,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问过她,还拿笔记下了,她说的有这两样。

姥姥很普通,普通的除了亲人之外没有几个人再提起她了,就算提起说最多的也就是她去世的时候岁数不大,还没到80,至于姥姥生前的经历已经没有人会再说了,除了我妈,她的亲闺女。

姥姥是自己看上我姥爷的,姥爷当时在镇里的供销社当主任,长得英俊又有文化,就是人不太爱说话,太过老实了。姥姥和姥爷在一个村,姥姥相中了姥爷,那年代虽然没有自由恋爱的说法,但是姥姥和姥爷也应该算是两情相悦了。

姥姥这一生有过六个孩子,但是存活下来的只有三个,我大舅、二舅还有我妈,有次我和我妈聊起姥姥,还笑她孩子的存活率不高,才百分之五十。

大舅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瓜菜代”,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粮食吃,很多人只能靠逃荒要饭维持生活。有次家里没粮食,大舅饿的哭,姥姥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根吃剩下的玉米骨头,就用磨盘撵碎了给大舅煮粥喝,一根玉米骨头救了大舅一命。大舅没吃过一口母乳,一出生就挨饿,中年时患上了糖尿病,吃东西又要忌讳,姥姥总是和我妈说:“你大哥就是挨饿的命呀!”

二舅很老实,性格最像我姥爷。二舅小时候被刚烧开的水烫伤了胳膊,把姥姥吓坏了,治了好久都没医好,胳膊眼看就要化脓了。好在二舅命大,村里当时正好来了军队,军医给了二舅治疗伤员用的药,保住了二舅的胳膊,姥姥这才放心。

听我妈说,姥姥对她小时候的长相很不满意,因为太丑了,左邻右舍都难以置信姥姥竟然会生出我妈这么丑的孩子。在我妈之前,姥姥曾经有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但不幸在三岁的时候患病去世了,姥姥也不怕别人笑话,走着哭了好几条街。相比之下,我妈在姥姥眼里绝对是一个丑姑娘,不过还好女大十八变,我妈成了大美女,要不然姥姥还得为我妈的婚事发愁。

我妈7岁的时候,姥爷被发现脑部血管肿瘤,要做开颅手术。在今后的8年中,姥爷的病反反复复,手术台不知道上了几次,姥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每次姥爷上手术台,姥姥都担心他会下不来。在照顾姥爷和担惊受怕中,姥姥度过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8年,以至于姥姥后来看到穿白服的大夫就害怕,生病不敢去医院,这最终也耽误了她的病情诊治。

姥爷去世的时候,姥姥刚40多岁,我问过我妈,姥姥当时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不再嫁呢?我妈说,当时二舅还没结婚,她也还小,姥姥怎么能抛下他们走呢。姥姥43岁丧偶,自己一个人过了30年。我记得好几次去舅舅家看姥姥,才晚上7点多她就关灯躺下了,见我们来了又匆忙穿衣服起来,我妈总是念叨姥姥就是一个人无聊了才会睡这么早,要是有个老伴儿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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