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落夏
长至此年,我一直被岁月拉扯长大,它如一只巨手,时而对我温柔抚背,阻断将要从中溢出的潮水。时而用力拍打我的皮肉,似要抖出体内所有的惶恐与不屑。
我正被青春拥簇着,如至高无上的君主一日日接受它的朝拜。
那么,青春该如何定义?它被囊括在我的脑海里,是一副鲜活的姿态。
具体以言,它就像是芳龄正好的少女迎风飘扬起来的裙摆,以最为轻盈的姿态向你踱步而来,此时窗外,风轻轻云淡淡。
而你羞颜满面,捂脸接受。
我与青春碰面已有些年月了,但我还是无法将它看彻说透,好似隔了一层薄雾,鼓起双眼费力张望,但实在看不真切。
最初,我被神偶然选中降临在这人间,眼懵懂,心空灵。而到现在,我已跨越了很多条时间的海,上面一一横亘着我亲自雕刻立下的石碑,用来纪录我所有的悲欢沉浮。
我的过往悉数化为了一池湖水,它恰是存在我的胸腔里,以致那里不那么空洞。它年年荡漾,随微风渐起波澜,随冷雨彷徨失色。偶尔于某个晴阳时分,我会有意短暂与它脱离,将它放置在日光下,以此驱散那些沉积已久的浮萍和尘螨。
但那过往太过宽泛庞大,在一定程度上它与现在是相背离的。若将它捧在怀里仔细翻阅,那此刻必定是被掐断了的,抛弃了当前的分分秒秒。可不及时对它亲睐一次,灰尘又会把它包裹起来,直至吞灭方才罢休。
看着那些以文字在缅怀他们青春的人,字里行间透露着追赶不上时间的无力之感,夹杂几缕委屈,他们论述青春时,犹如面对一个已经失去的爱人。
青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体验?当你身处其中尚且还不明了,一天天或潇洒,或悲郁,丢弃旧时追捧的花朵,追逐明日的晴阳和风,仿佛永远都挥霍不够。甚至你想直接跃过青春,跳到下一个人生阶段去,因为你此刻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唯一值得别人艳羡的只有蓬勃的身姿和明媚的眼神,清风秀骨,如朗朗月色。
那就是你的青春,一池荷花开的正好,不时还有游鱼在清荷湖面下穿梭而过。
唯有身处青春中的人,才会睁着一双朦胧的眼,想要去追逐从脚底掠过的不知来路和去处的风。当一场大雨突然倾泻下来,不是神情慌张的逃窜,而是脱下已湿透的鞋子,光着脚丫让它与淋浴过的马路亲吻。即使雨水滂沱,打在了脸上,也权当接受了一次天水的洗礼。
夜晚我孤枕而眠,但我的身体里有着青春的气息,它们一天天地发酵,我的眼嗅偶尔到了便觉得分外沉醉。
在我未经风雨洗染的这些年岁里,我很愿意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个人,因为人本就是质朴的生物,或者是我的心还没有装上护栏,但我总是由衷的将心情托付给一个人。这是很纯粹的一件事情,结局或好或坏,至少那是心明亮的一个证据,之后再去摘取果实。
我也很容易长刺,但我懒得去拔除,那也是岁月的一种宝贵的回馈。
当理想主义的冰晶被现实的长矛无情戳破,我才恍悟,作为凡尘间的一个个体,我只是沧海之一粟,瀚空之一星。
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说: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不能其为自我。当你的灵魂只是一个空壳,你呆呆的捧着它,便是捧着一具尸体,因为你的精神,那一刻,已经消亡。
这世界的流言蜚语,奇闻异事,关于人性,关于爱和伤害,关于一切的一切,在夹杂灰尘的空气中被极速传播,转日便杳无音讯。
努力是青春应有的姿态,但我们时常跌倒,疼的哇哇大哭,环顾四周,却无一人来扶你,于是我们才发觉那些伤口并没有疼的锥心裂骨,时间一长,便会自动愈合,而且毫无痕迹。
可是有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锋利,冷语过于刻薄,我们毫无盔甲,只有被打倒的权利。然后让那些泪水独自冻结,成为最独特的印记。
前不久中元节去祭拜了我故去的外公,我不知道他的魂魄驻扎中在了何方,或许真有神灵这回事,但遗憾的是我感应不了。我触手可及的只有一张挂在木桌前的相片,他的笑容是那么祥和亲切,仿佛他就在我身侧。
我伸手取过来盯着看了几秒,眼泪便簌簌落下,便急忙放回去,将他老人家摆好。回忆是悲伤的,哭泣却动容得很,尤其是想念一个已永久离开这个平行世界的亲人。
外公的青春是何种色彩呢?倘若时光帮他记得,那也是一段充斥苦难的岁月。事实上,他的一生都是被艰辛所包裹,幼年失去父亲,身为老大的他扛起了养家的重任。待到成家后,他又一心用在儿女身上,常常一人将自己埋身于土地,倾洒的诸多汗水就化成了雨水,浇灌着他一心对待的土地。
所有果实成熟过后,他又把它装成好几个麻袋,不辞辛苦的特意送达到他的三个儿女家里,而留给自己的仅有烂掉的菜叶和一些腌菜。
我没有亲眼见证过外公的青春,但我想那必然是一段峥嵘如阳的岁月,其中倾付的有他对待所有人的真诚和他对自己的坚守,一如而往。
外公,你长眠在我的心里。
每一个人的青春都值得去好好享受,但也应该认真对待,活出生命昂扬的姿态。如若不然,青春也只是一阵短暂的海潮,难以给这个喧闹的世界留下些什么。你单薄的降临,也孤独的老去。
但愿你的每一次对生活的回首,都是丰盛而热烈的记忆。你可以化成一缕风,或是一片海,但是千万不要变成一个鬼,不可活的面目全非。
问我有何物善待将来?唯有素心繁花赠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