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日凌晨,我随团登上了旅游大巴。目标,峨眉之巅。
走出酒店,走在昏暗的路灯下,我也作了某些思想准备:这峨眉金顶,此行的最高处,虽说海拔高度尚不足4000米,也是够车、够人“折腾”好些时候的了。因为,山脚与山巅之间,从来就没有一条可以让车子垂直向上的道路。有了这份坦然,对于旅游大巴一路上的盘来绕去,我也就处之泰然了。车窗外,那黑魆魆的树影、流岚、远山的轮廓,就像是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够你看上好一阵子的。
果然,即便是沿着盘山公路而行,旅游大巴依然没能直达金顶。海拔一千多米处,司机和导游就示意我们该下车了。下车之后,我们面对着这样的选择:要么转乘空中缆车直达;要么开动自己的“11”路,拾级而上。
一番思忖之后,我和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伴,选择了后者。平心而论,那几个钱,我也算出得起;只是,我这样暗自问自己:“这世上,求菩萨的人太多了;如果菩萨真有灵,真要保佑世人的话,他会先选择哪一类游客和香客呢?显然,步行者当是首选。”怀揣着这样一个近乎天真的臆想,我和几个小伙伴上路了。
尽管正值盛夏,山腰上依然是寒气逼人。想想这爬山运动量也是颇大的,我们也就懒得去租用羽绒服了。哆嗦着走了十来分钟后,我们就慢慢体会到,其实,对于志在徒步登顶的人来说,那羽绒服或许只是一种累赘;身上汗意渐起时,如果不想穿了,就只能拿着了。
半个多小时后,我皱起了眉头:这大山,还真不是想登就能登的。首先,高山上氧气不足,走起路来脚上就像是灌了铅似的,滞重不已。其次就是起得太早,身体正处于最疲劳最虚弱的状态,饥寒交迫之际,着实不易言勇啊!
问了一下一位路边卖旅游纪念品的大叔,得知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时,我先是茫然,继而苦笑起来:这地方,可没有缆车停靠处啊!返回半山腰嘛,太丢人了;继续往上走吧,也不知自己的那“11”路车答不答应?“兄弟,要不,坐轿子上去吧,我负责联系轿夫——”大概是看到我这副进退两难的样子,大叔热心的说道。
这一路上,那样的轿子,我也见过好几次。一前一后是两个抬轿的壮汉,游客躺在轿中。初见之时,我不禁这样想,这与其说是轿子,倒不如说是担架。
凝神片刻后,我婉言拒绝了这位大叔。
走吧,既然前面有同路人,后面有追赶者。
走吧,既然这山路与台阶,走一步就少几十公分。
走吧,既然选择了用这双脚去丈量自己与金顶之间的距离。
这是一个阴天,一路上我也曾不时向那东南方向扫去一眼,一直都没能看到那金光灿灿、丝质般透亮的朝阳。也不知走了多久,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挪不出下一步时,就停了下来。刚喘了一口气,正好遇见一个往下走的人,我就上前问道:“这位先生,这儿,离金顶不远了吧?”
他先是一愣,哈哈一笑之后,右手向后一指,微笑道:“再走五六分钟,就到了!”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山巅,还真的可以用脚来丈量,只要你是向前迈着的。
到达金顶的平台之后,我注意到,那金灿灿的文殊菩萨,有着好几张脸,正微笑着凝视着四面八方的朝拜者。凝望片刻后,我不禁这样想:其实,不管是乘缆车还是步行,人们多半是从东北方向而来的。既是如此,这文殊菩萨为什么还要四处凝眸呢?或许,他是在说,只要你能够到达山顶,那么,无论是在平台的哪个地方,你都能看到那四面八方普照着的佛光;在这里,人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