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不出所料是清闲的一日，叶斩风躺在屋顶上，看着白云在天空中流动，阳光使人暖暖的，他不禁想要小憩一会儿。

   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唐逸清刚打完一个时辰的木桩。他坐在木桩旁边，拿着青瓷茶壶，静品香茗。

   院子里，竹秋刚刚进门，她骑着达适的里飞沙，牵着她可爱的小绿，那匹青色骏马上驮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不知不觉，一天的光景就这样去了大半。其他帮众到了晚饭的时间也有不少回帮来蹭吃蹭喝，晚饭时间渐渐热闹了起来。只是……容夙已经呆在房里一天了，也没来吃饭。

   想到这里叶斩风内心就很是纠结，苗疆的功法怎么那么麻烦，明明是一些毒物还非是宝贝……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叶斩风眼前，大家吃饭喝酒划拳，难得的放松。可唯独竹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就偷偷到竹秋身边去把她叫到了僻静的地方。

   “可是有什么心事？”叶斩风柔声道。

   “嗯……”竹秋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犹豫，“方才我给夙哥哥送东西时，觉着他有些怪怪的，似睡非睡的样子，我也没多问。”

   叶斩风听了心里愈发不安，把竹秋带回餐桌上，叮嘱两句先别告诉其他人，好好吃饭，便自行前往容夙的屋舍。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叶斩风走在残阳之下，影子斜斜印在墙上，好像是在从背后看着他。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容夙的门前，首先是侧耳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

   “夙夙？”叶斩风抬手叩门，仍未得到屋内回应。他又敲了几下，里面竟和没有人一般，可怕的安静。

   叶斩风摸索了一阵，打开了门闩，轻手轻脚地踏进屋中。里面很暗，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他走到内间，撩开一层薄帘，看到容夙背对着房门，侧卧在床。

   叶斩风默默来到床边，警觉地眯起眼睛，看见容夙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不自然的伸着，指尖都透着紧张，就知道他没有睡着。

   “怎么了？知道我进来还装睡？”叶斩风索性坐在床沿上，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床头。

   被戳穿的容夙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转过来笑笑，反而将身体蜷缩起来，眼睛都不睁。

   “你出去，我很困。”他声音冷静。

   知道他有意隐瞒，叶斩风不想逼问他，可怎么说都是身体为重。

   “我叫阿秋来给你瞧瞧。”他起身就像走，手腕却在瞬间被一把抓住，冰的吓人，力气格外大。

   “我自己调息两天就好了，你留下。”容夙的声音都在抖，说两句话都喘着气。

   “夙夙，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成这样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是慌了神。

   “我……”容夙还没来得及说明缘由，就手撑着床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似要把肺都给吐出来。叶斩风连忙扶住他，让他缓缓躺下。

   “你别去找他们……”容夙的声音弱的微不可闻，叶斩风只得依着他，盘腿坐在地上，担忧的看着他。容夙喃喃地念着一些他听太不懂的方言，渐渐睡了过去，眉头紧蹙。

   “叶哥哥？”竹秋见叶斩风许久未归，便过来看看情况。

   叶斩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招手让竹秋进来。这样倒是少了他离开的麻烦。

   她刚一搭上脉就暗道不好。脉象紊乱，时有时无，这分明已是命悬一线。

   “这……这……”竹秋双目圆睁，心中没有任何对策，“我没法子，有也只能拖着，还得另请高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应该找……”竹秋忽的没了声，因为容夙原本禁闭着的双眼刚刚在瞬间睁开，眼里满是伤痛。

   也只是那一瞬，之后他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突如其来的异变，叶斩风和竹秋只告诉了其他那三人，五人在帮里其他人不知道的密间里开小会。帮主出事，这事不能太多人知道。

   竹秋先用了一些药稳一稳容夙的情况，按照她所想，虽然恶人谷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十分险恶，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恐怕别无他人可医好容夙这奇怪的病了。

   “你就那么肯定？花谷的大夫千千万，况且苗人的蛊自是苗疆的人最了解，怎么就非他不可？”唐逸清调整着手里的千机匣，准备随时出发。

   “他当年为了打败容夙狠下了一番功夫，对容夙研究的功法了解之深应是更甚。不是他我不放心。那时候，你还不在。”叶斩风紧握着双手，面色很不好。

   唐逸清点点头，说起来那万花大夫与他并没有太多交集，很大程度上……他不太想加入阵营，一直是在做任务和跑商路上结识的朋友，直到被叶斩风拉入这里。而且他也不经常受伤，他怎么会那么闲去找大夫。可他知道，有个人经常没事干。

   商洛感受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也不想去解释。他现在心里很乱，明明已经决定再不相见了，就连昨天回去恶人谷，他心也没有现在知道要去找那个人跳动的这么快。

   “你就别去了，我们去就好。”叶斩风站起来走出房门，回屋取他的剑，虽未表明是在和谁说话，但是商洛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

   商洛未言一字，只站起来握紧手中的剑迅速跨出房门走向马厩。见商洛已经决定，唐逸清便也跟着出门了，临走时对屋里的达适和竹秋说让他们留下来照顾容夙，都走可不行。

   夜色已深，山间微有些雾气，三人纵马狂奔，似能感受到雾气在周身流动，发凉的风也没有让他们减速。

   要去到他们的目的地，需经过一处难过的关隘，关外气候恶劣长但关内确是风平浪静。要逃过关门口的岗哨，只有从山中走。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当他们牵着马，蹒跚前行，终于来到山脚下时，才发现如此计划在今天几乎是不可能的。

   风，大的好像能将人吹跑。雪，铺天盖地好像可以把人活埋。

   唐逸清目光锐利，眼明手快地把叶斩风和商洛两人带入山体内凹的地方，风略小一些，正巧一处洞穴就在不远处，三人才得安身。

   叶斩风有些焦急，屋漏偏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再耽误下去，难保容夙病情还能克制住。目前他们连那是什么病都不知道，面对着睁眼瞎的状况，怎么镇定的了。

   “至少等风雪小些吧。”唐逸清见叶斩风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赶紧出生劝阻，他怕叶斩风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商洛已在打坐调息，眼睛闭合，面无表情。

   叶斩风知晓如此恶劣的天气中，他们能有一隅容身已是幸事，也只是愤愤地坐了下来，没有向外闯去。

   唐逸清生起了火，暖融之气将外部的寒冷暂时阻隔。商洛申请守第一班也，理由是叶斩风此时需要休息调整，稳定心绪，唐逸清生在蜀中，不适应这样的气候，唯有他能保持警惕。

   其他两人也就答应了，不过叶斩风强烈要求在风雪小一些了就叫醒他们出发。

   商洛同意了。

   那两人睡下后，商洛的耳边只剩下了风雪呼啸和火堆里的“噼啪”声。他也静了下来，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华山之巅，他最喜欢面对着万里山河静坐，看着远方城邑，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于他呢？是不是花谷的美丽，才是他的眷恋？

   此次再见，要说些什么呢？

   问好还是沉默？

   叶斩风肯定会说明容夙的情况，唐逸清与他无任何纠葛自是不用言语，那么我呢？

   商洛兀自笑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不是余勇可贾跟着来的，他是怕万一那人不同意，双方拳脚相向，总归不是他想看见的……

   左思右想，他还是放不下。

   突然，灵光一闪，商洛心下紧张了起来，如果……如果他现在一个人去了，要打要杀都是他一人，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他看了一眼睡着的两人，从随身锦袋中摸出一块香料丢入火中，然后向着身前风雪，轻身而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