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饭出去吃,还是那个东闸小饭店,三天两头过去,打麻将赢钱,有朋友过来,食堂没菜了等等。小饭店在东闸老街,十字路口南侧,门口路是水泥碳渣,坑坑洼洼,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湿滑。
小老板围着脏兮兮的围裙,这次没有戴那个同样脏兮兮的白帽子,憨憨的说吃饭啊?明知故问,不吃饭来看你啊?我们几个涌进门去,先进门的小严对老板说老样子还是四个菜,老板说好勒,跑里面忙去了。经典四道菜,分别是:炒肉丝,大煮干丝,辣豆腐,青菜豆腐汤。
初冬,有点冷了,从小街上缩头缩脑骑车的人流就能看出来,才五点多,路灯就亮起来了,同时亮起来的,还有两旁商店里的灯火,卖卤菜摊玻璃罩上的小灯,五颜六色,闪闪烁烁。
明天晚上苏州函授开学典礼,我已经请好假,车票明天早上6:30,晚饭前非要闹着为我送行,他们几个坐下整理碗筷,我就来卤菜摊子上买点猪头肉,花生米,素鸡,旁边小店拿了两瓶绿汤沟。
熟菜倒下来的时候,小谷已经把绿汤沟旋开了,小酒盅人人倒满,经典四道菜次第端上,就两瓶酒,不争不抢不推不让,喝完回宿舍打麻将。
麻将是盐城麻将,跌倒胡,一枝花多少钱,东南西北、红中白皮发财,梅兰菊竹、春夏秋冬,四张牌叫墩子,算两朵花,添牌可以上架飞,只能自摸,不上架可以由别人点炮,飞家点炮叫打飞机。
来至半夜,有输有赢,纷纷喊困,今晚小谷输钱,建议我们再坚持一会,早上直接去车站,我想想也有点担心不要赶不上车,于是,继续哗啦哗啦的进行,那时没有麻将机,就在宿舍里的桌上,每个人用熬夜后鬼爪一样的手在里面乱搅,再一墩一墩的码放整齐,一人十八墩。
早晨的空气冷嗖嗖的,小严哈哧哈哧的骑车把我送到车站,时间正好,一会去往苏州的乘客开始进站,大家一窝蜂的挤了进去,我也随着人流跟上,找个座位坐下,把包放行李架上,风衣搭在椅背上,埋头打盹,熬夜还是有点吃不消。
等了好久,汽车还没出发,驾驶员跑前跑后的,不知道干什么?后来,我隐约听到邻座两个妇女讲话是北方口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转过身子问他们:你们到哪里啊?她们说:连云港新浦。
我一听不得了,同一时间也有一辆车去连云港,我上错了车,驾驶员这时也走了过来,嘴里嘀咕:我说嘛,我点来点去,怎么多了一个人呢,我哪里还听得进他唠叨啊,站起来顺手拿了包就冲下车去。
车站里面转了一圈,一问,去苏州的车刚才已经出发了,但还要去新客站带客,于是,冲出车站,叫上旁边的一辆人力三人车,由建军路向东,到盐阜饭店,再沿着通榆公路往北,希望能迎面遇到从新客站出发往南去苏州的那辆车,可是,一直到新客站,也没有遇到。
进候车大厅,找检票员问,说已经出发一会了,我一听懵了,今晚八点要举行开学典礼的呀,这怎么弄啊?跟这个检票员说明情况,请她帮忙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车,顺路带我过去,售票员是个青年女人,有点同情我,把我放进去,并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把我带到一辆去往上海的长途车上,跟那个头发蓬松没有睡醒样子的司机说了一会,答应带我过去。
等到车子出发,我坐了下来,刚才冒冒失失的一身汗没有注意,这时回凉了才发现,风衣还在连云港的车上呢,懊悔没有用了,只能抖抖索索的蜷在座位上,检票女人临下车交代,让我不要买票了,我心里特别感激,真想抱她一下。
那时还没有高速公路,汽车一路颠簸,过了长江天就黑了,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驾驶员在一个立交桥下让我下车,他说这里离苏州不远了,会有车路过,他要往东去上海了。
下了车,我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立交桥,四通八达,错综复杂,高架顶端有去往不同方向的蓝色路标,可是,我眼睛有点近视,无论我怎么跳起来,跑到哪个角度,就是看不清路牌上的字,路上空旷冷清,一辆车也没有。我只好转下来,想找人打听一下,好不容易看到东南角有一座小亭子,里面卖些零食杂货,一个中年卷发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里面,我问哪一条路是去苏州城里的啊?苍白女人一惊,我又问了一遍,她才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用的是苏州方言,我一个字也没听懂,再问,苍白女人就不耐烦了,后来,干脆不理我了。
没办法,只好再次爬上高速公路,在各个路牌下又跳了一会,奈何风冷夜黑,还是看不清楚。8点毕业典礼就开始了,第一次就缺席,同学们估计要笑话我了,又怎么跟学校老师解释呢?都是提前说好的啊,就在我几乎绝望,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后面有一辆车驶了过来,大灯雪亮,就好像从天而降,我赶紧挥手,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和驾驶员说明缘由,请他帮忙送我去苏州医学院。
听口音司机是苏州本地人,也很热心,等我说完就让我上车了,他说走盘门,一会就到苏州医学院了。并告诉我:你运气真好,一般这个时候这里不会有车进城了,我今天是遇到鬼了,本来送完乘客回苏州市里的,可是越开越不对劲,结果开到阳澄湖去了,真见鬼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事,带你一程吧,不要钱了。
谢了司机,我如释重负,车子慢慢从黑暗驶向光亮,驶进飞檐斗角古朴雄伟的盘门,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