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叫人木头,因为我有血有肉,能走能看,但是不知道会不会跑,会不会跳。我就这么活着,像一棵木头。
我住在一个很美的地方,我的路上长满了星星。是的,星星,一颗一颗地,一闪一闪地,天总是黑的,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墨水,我总觉得是墨水,不是遮了一块布啊什么的。
感觉它一直在动,不累吗?又没人看得见,动地无声无息,可是它不知道,我这个木头可是知道它在动的,可是我不想理它。
我就一直在星路上走,地面总是一个大大的弧形,总能看到一个高高的斜坡,却总也走不完,我知道,这是一个球,一个不是特别大的球。
路边都是树,一棵一棵僵硬的树,也是黑的,却又泛着蓝光,否则在墨水里泡着我还不一定看得见。它们从不长在路上,就在两旁,定定的地摆着姿势,它们想吓我,可是它们不知道我是木头,木头只知道走,不知道怕。
我一直就这么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什么东西跟我一起走着,我盯着前面,可是我却能知道,我旁边有个东西一直跟我平行着走着。
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可是我知道,我眼睛从前面看到我旁边的这条狗,这是一条黄狗,壮壮的,但是不是健壮,就是壮。看起来不凶,很憨厚,是那种冲到你脚边你都不会害怕的那种狗。
我不管它,它也不管我,我们就这么走,不枯燥,也不紧迫。
不知不觉地,它走偏了,不知不觉,我也跟着走偏了。树看起来越来越远,但其实越来越近,它们不想让我们过去,可我们木头似的一点点走过去。
我们走到了树面前,没有停,继续走。
我们穿了过去,这不是树,是墨水,空荡荡的墨水,我们过去,就像没有过去,一点阻碍都没有地过去了。
变了,周围完全不一样了,星星不见了,它们上了天;树不见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树,如今跟荆棘丛似的,它们被拉得老长,就像他们本来是长长的,以前只是看到了它的侧面;路不是弧形的了,它是直的,因为现在看过去它是平的,只是直直地走过去。
突然,狗不见了,我不管它,一直走。突然,它在前面出现了,很凶,嘴里像是咬着什么,一条长长的,长了很多脚的尾巴从它的脸旁伸出来,这东西应该有毒吧,应该会咬人吧。
人木头停了下来,第一次停下来,静静地看。脑子里想跑啊,心里很发麻啊,可是怎么跑呢?到底该怎么跑啊。
突然,土狗退了一大步,像是被什么东西一脚踹开,那个东西露了出来。
它是黑的,长了两对翅膀,可是有好多好多只脚,尾巴弯弯的,眼睛大大的,好像蜈蚣啊,长了翅膀的蜈蚣,比狗的脸还大的蜈蚣。
它摇摇晃晃地动了,好快啊,忽左忽右地,楞楞地朝着我过来了。我感觉很怕啊,我该是很怕的,最怕的就是软软的,麻麻的东西了。
可我是木头啊,是人木头,我不会跑,也不会躲啊。它终究是扑过来了,扑到我的脸上,尾巴拂过我的脖子,翅膀拍打着我的肩膀。我后背一阵颤抖,就是那种发麻的抖。
我睁开了眼,眼前好黑啊,旁边是空调的声音,像是翅膀拍打,黑暗里我依旧感觉肩膀上趴着一只好大的虫子,甚至有半个脑袋被它的身体盖着。
可是我好累啊,我不想动手赶它,也不想去怕它,我就想睡觉,于是,我好像没有睁开过眼似的,我跟木头似的,睡过去。
我醒了,好像走过好远好远的路,好像写了好久好久的文章,我好像见了鬼,可是又不是鬼。
或许是个调皮的家伙,把我关在一个瓶子里,里面放了根柱子给我落脚,怕我担心,还帮我把瓶子放进墨水里,让我看不见阳光。
只是不小心,或许是不小心,不知道是它放进去的,还是我带进去的。
一只狗,一条虫。
真是个大意的,讨厌的,调皮的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