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在我八岁那一年的正月,母亲和我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明的公主了。或许也是从那时开始李祺就是我逃不开的宿命。
春风得意马蹄疾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祺时心中就浮现的一句诗。那时我还靠在茶楼的窗扇边儿喝茶,当时还想要是有一天有幸出了宫开一间茶馆,门口定要写着倚楼听风雨,笑看江湖事这副对联。李祺就这样硬生生的让我上了心,让我甘愿在重重宫闱欢颜一世。
再见到李祺是我笄礼的前天,父皇拉着我的手问我,若是让李祺做我的驸马好不好?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比起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李祺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那晚母妃搂着我,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笑意。母妃说,李祺出身将门,父亲李善长身上还有着宣国公的爵位,可谓是位极人臣。
我是父皇的长女,从小就看着父皇和哥哥们为着朱家的天下四处征战,直到父亲变成了父皇,父皇的眉头一直为着北边的战事紧锁不已。宫里总有些闲散的夫人们在背后碎碎的议论,说我父皇要让我嫁到北边去来稳定大明的江山。这样的话听多了,父皇让我嫁给李祺,我一点都不意外,相反还有一丝庆幸。
Chapter。2
母妃总说,临安是个好地方,可以圆了她对我临风窗下,一世长安的期盼。便早早的求了父皇赐给我做封地。
自我封了临安公主的祭天礼后,算来也有十几日未看到李祺了。四哥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为了哄我开心,拉着我去靶场走了一圈。我漫不经心的射出第一箭,这箭不出意外的偏了。四哥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微臣参见四王爷、临安公主。”我寻着声,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李祺。不知怎的,因为刚刚射偏的那一箭感觉羞愧万分。
四哥说:“你总说日长无聊,射箭都练的漫不经心,我可是给你找了一位师傅教你射箭。”
墙院深深,有了李祺偶尔的指点和陪伴,纵使日长依然无聊,但也让我的生活有了些许期盼。
Chapter。3
似乎平静的生活总是那么短暂,无论是于国还是于我。黄河决堤让百姓流离失所,也打破了我原有的安稳生活。李祺奉旨去治理水患,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巡视。然而当我偷偷跑进父皇的书房,听到了父皇和李善长的对话我才明白,黄河决堤,治理水患只是一个由头,目的是要去剿灭黄河附近暴动的农民起义。从父皇的叹息声中我明白了此行的凶险。我的心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放不下李祺了。
灾民来势汹汹,当晚便攻陷了平阳府,李祺离开的匆忙,匆忙到都没有时间跟我告别。
第二日,李祺率领亲兵出城的时候,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他的背影挥了挥手。那时候我都没有勇气叫住他,告诉他,我希望他平安归来。可是渐渐的泪光模糊了目光,无论我怎样睁大双眼,都再看不到李祺的身影。
没有李祺陪我射箭看书的日子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熬,七月海棠花开时李祺离开了,我日日坐在御花园中画着花样子,从塘边的海棠画到了廊边的金桂,从丝丝夏雨等到了秋风阵阵。
Chapter。4
宫院深深几许,可是我在深深的宫院里等李祺等的甘之如饴。一别三月有余,未晞告诉我,李祺回来了,而且是满脸笑意回来的。
我算着李祺去向父皇述职的时间,特意遣了未晞告诉李祺我在骑射场等他。没想到,三月未曾拉弓搭箭,箭竟被我射的这样偏。惊讶之余就看见李祺带着笑远远的向我走来。
“微臣定是眼花了,三月不见,公主这箭怎么射的这样偏。”
“你不在,便没人教本公主射箭了。”
“公主是皇上长女,想要什么样的人来教没有?”
“向你请教惯了,别人教的我可不习惯。”
“那微臣要从头教起了。”
“本公主向来不醉心于骑射,看来你只好一直教下去了。”
“皇上之命,微臣不敢不从。”
“为何是父皇之命,而不是本公主之命?”
李祺只是浅笑,并不答我,片刻我才反应过来,明年的烟花三月,我该嫁给他了。
重阳节过后,别苑的菊花大片大片的开了,我和李祺坐在凉亭里,李祺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第一次见你,便觉得有句诗像是特意为你而写,岭上疏星明煜煜。以后我叫你煜儿可好?”
“似乎好久没有听到临安公主以外的称呼了,难得这一次,我很喜欢。”
Chapter。5
金陵三月,十里红妆。这一天我嫁给了李祺,然而内心却平静的可怕,不悲不喜,似乎我只是要去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倒是母妃哭红了双眼,含着泪给我盖上金凤呈祥的红盖头,把我送上花轿。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内心尽是不舍,我转过身跑到母妃身前,紧紧的搂住母妃,眼眶涩涩的想哭。怀庆妹妹攥着我的衣角问我:“姐姐你还会回来吗?”我咬着嘴唇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只是对着怀庆轻轻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抬眸却看到父皇微红的眼眶,这一刻便释然了,棋子也罢,父皇终究是爱我的。
皇家的婚庆最是繁琐,这一天下来早已是劳累至极。我安静的坐在帐下等着李祺回来,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何方,关乎自己的未来,也关乎李祺。
李祺是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回来的,他轻轻抱起我走出厅堂,听周遭水声和略微摇晃的地面我猜是湖边小舟。李祺拥着我站稳,掀起了我的盖头,入目就是李祺绣着繁复纹饰的衣领。李祺不等我定下心神便对我说:“我听未晞说你有一心愿,便是泛舟莲池中,细细描下花样子。只是如今才是三月等不到莲花盛开,我只好放这一池的莲花灯以求形似,你可还喜欢?”
“我很喜欢!”我重重的点头。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不知煜儿的心境是否同我一般无二?”
“母妃总同我说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这心境自然也是一样的。”
这一晚,李祺带我看遍池中莲花灯。我很庆幸,我爱上的是我嫁的那个人。
只是成婚后的日子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轻松愉快。四方水旱,李祺总是自请前往体察民意,安抚民心。我虽失望,可是却从不烂他。我明白,有了我的光环在,李祺想要做好一件事为人称赞有多难。父皇倒很是看重李祺的心性,总是对他委以重任,只是这样一来,日子总是聚少离多。
婚后第二年,李祺带着我再次在池中看莲花灯的时候,我被诊出有孕,李祺很高兴,他推掉了军务,专心的在府中陪我。
或许上天不忍看我如此顺心,北方的蒙古部蠢蠢欲动,李祺日日紧锁着眉头。我对他说:“先有国,方有家,若你为国尽忠,我当为你骄傲,所以我绝不拦你。”
又是一年隆冬,窗外红梅映着白雪簇簇,只可惜我注定要辜负这凌霜而开的寒梅了。生产的疼痛令我的头脑无比清醒,纵然有母妃在我身边,可我还是止不住的思念李祺。
李祺是在我儿子发出第一声哭声的时候跑进院子里来的。我虽然虚弱,可是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煜儿,虽是寒冬,竹子却可屹立不倒,不若孩子的名字就叫则筠如何?”
许是有了则筠的陪伴,李祺外出的日子我也不觉得像之前那般难过。
Chapter。6
或许是我的安稳顺遂引得了上天妒忌,在我三十岁生辰的前一天,父皇下了一道旨。一夕之间,左相因为胡相国株连,褫夺爵位,夷三族。李祺因着我的关系,免了死罪,只是举家迁往江浦。
李家失势后,李祺终日郁郁寡欢,白日里总是呆呆的坐在窗边。即便是这样,李祺还是不忘每年三月为我放一池的莲花灯。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十三年,李祺抛下我静静的走了。我虽伤心,可是仍然要坚强,我答应过他的,即使是在没有他的日子,我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四哥担心我一个人孤苦,把我从江浦接回了北京。那天春末,我陪着四哥在御花园里散步,走到莲花池边,四哥同我说:“北京的地气不如南方的暖,这莲花的花期可是要晚上许多呢。”
“莲花晚不晚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想再看一次蒙蒙三月的那一池莲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