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从弥漫着微冷蒸汽的屋里走出,那个收票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把我看得莫名其妙。
屋外头还见不着白日,是安装着一面大长镜的隔道。我把门关上,却总也关不上,也只好在它开着,任好奇的人的目光转着弯穿过。
我站在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水珠却还一滴一滴从发间滴下,脸却是那么陌生,像是被海水浸泡了几天的尸体的脑,脚,不,是长着脚的双腿,怎么会支撑起圆敦敦的身体。那影子似乎被我看得不耐烦,径直的要往我拉向镜里。
我无力反抗,只是眼睁睁的觉得从头到手再到脚的每一个细胞被硬从镜间的空隙吸了进去,甚至于我的头发。
影子呢?此间只我一个人。我在镜子里,我看见那扇门咧着嘴笑。我感觉到那双好奇的目光怎样透过门缝注视着一个被困的人。
我还是在隔道里,不,是在隔道的镜子里。隔道的尽头有门,我却走不到;眼前是一片虚空,虚空的一只手,就可将所有的屏障熔化,而我却触摸不到,隔道那么小,我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这下我急了,头发上的水也竟从眼睛里和着泪水出来了。只有那双细瘦的双腿,还在顽强的坚持,坚持着不知道什么。
来了一个人,我向他做手势,我向他喊,他却不动于衷,他根本注意不到我。我在镜子里,他却只看到他自己。或是他注意到我了,却不肯理我。
看着他那可恶的笑脸,看着他在我眼前又梳又哼,我真想把他撕个稀烂,如果我有力量,烂得像子夜的群星。可他又哼又唱,他不知道镜子里的凄凉。
我闭了眼睛,痴痴的站在那里。整个世界的荒凉一起向我袭来,无助的野草在我的心田上疯狂的长,我记不起前刻的前刻,我想不到以后的以后,我摆脱不掉此刻的此刻。
闭了多久,站了多久,久到感觉有人碰了我一下,屋里的人要往外出,我挡在了门口。我还站在隔道,隔道的墙上挂着镜子。镜子里有我的影子,我的影子依旧那么陌生。
这下好了,我赶忙拂了一下额前的失落的几根头发,走向过道门口,我走到了,我一拉,隔道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