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37度
看着女儿灵儿吃着早餐,嘴角沾着面包屑,苏晨爱怜的帮灵儿拭去面包屑。六岁的灵儿眉宇间已有了肖峰的模样。
苏晨和肖峰是大学同学。初次遇见肖峰是在篮球场边上。
那天是周六,已经是深秋,风有点凉,但阳光很好。
篮球场位于学校的中心,四周都有茂密的香樟树,如果从上空俯瞰,应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绿色长方形。林雪抱着书去图书馆,路过球场,听到树林里面“砰砰”篮球撞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混合着各种男生的嗓音,“拦板!好,传过来!”这个声音怎么可以如此干净,迷人,苏晨一时走了神,不由放慢了脚步,嘭!一只篮球从树林缝隙直接飞到苏晨的身上,一阵痛感袭击苏晨的肩部神经,苏晨惊叫一声,跌坐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干净迷人的声音传来,苏晨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阳光从他背后透过来,脸部在阴影中,一滴汗垂在发梢,透着秋日的阳光,盈盈欲滴。
苏晨站了起来,对上一副充满歉意的眼眸,如深秋的月。林雪愣了一下神,“没事没事!”脸上不知怎的,有点热。接过他递过的书,就听见树林后面有人喊道:“肖峰!快点!快点!捡个球怎么这么久!”
“来了!来了!”一边应着,一边和苏晨笑笑点点头,转身进了球场。
肖峰?苏晨嘴里念叨着,心里一阵异样的感觉袭来,嘴角轻轻扬起。
苏晨开始同学们有意无意打听肖峰的信息,原来他是上海人,独子,心理专业,和苏晨同岁。关键的一个信息让苏晨振奋,肖峰没有女朋友。
周日上午的图书馆很空,寥寥数人,苏晨望着对面的空位,相想象着肖峰坐在那里,稍时,又觉得自己可笑,摇摇头,把思绪摁进海子的诗中。
余光中,一个身影靠近,苏晨下意识的抬起头,俊朗的脸,如深秋月的眼睛……苏晨突然觉得不能呼吸,心跳加快。
“我可以坐这里吗?”干净迷人的声音。
苏晨怔怔的看着他, “可以……坐…”苏晨语无伦次,
“谢谢!”肖峰阳光般的笑容融化了苏晨。
苏晨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很热,心脏突突的跳。
“咦?好巧你也喜欢海子的诗啊?”肖峰的主动让苏晨幸福的眩晕。
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恰巧(她)他也爱着你。
原来那次篮球场邂逅,肖峰也喜欢上了她。遇见苏晨,他惊诧于自己心底涌起的熟悉感,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故人。
大学四年,苏晨和肖峰恋成了校园里的童话。
毕业后,苏晨和肖峰去了民政局,大红本本中映着两张笑脸。
肖峰开了一个心理咨询工作室,收入丰厚。一年后,他们按揭一套三居室。又一年后,女儿灵儿出生,苏晨为了照顾女儿从外企辞职。
苏晨觉得生活就是如此,平静如水,淡然有味,直到生命尽头。
可是肖峰开始变得有点古怪。他阳光般的笑容好久都看不到了;脾气开始暴躁起来,有时因为一点小事就和苏晨吵,过后又道歉;半夜苏晨起来给女儿喂奶,总是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然后看见肖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苏晨问怎么了,肖峰说没事,最近有事情有点多,睡不着。苏晨只当是因为工作繁忙,心情烦躁,便也没多想。
那天,苏晨清洁卫生,无意中发现抽屉有几瓶药,苏晨拿起看了一下,“米安色林……”苏晨在肖峰的工作室也见过这个药,主治抑郁症的。
怎么拿家里来了,真是的,丢三落四!苏晨嘟噜着拨通了肖峰的手机。“嘟……嘟……”响了很久,没人接。苏晨耸耸肩,这年头,抑郁的人真有那么多?忙的连接电话的空都没有。
下午五点钟,苏晨趁灵儿睡着的空隙,做了晚饭。这段时间,肖峰好久没回家吃饭了,自己也忙着带孩子,经常来不及做,对此,苏晨有点愧疚。一早去超市买了条鱼,肖峰最喜欢吃糖醋鱼,今天得好好给他补补。
饭菜上桌,苏晨看看墙上的钟, 再次拨通了肖峰的号码。听筒里仍然传来不紧不慢的“嘟……嘟……”的声音,最后一个甜美冰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在开车,不方便接吧!苏晨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边看边等。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记者喋喋不休的报道着:“死者年约28岁,经检测没有刹车没有失灵现象,初步判定是自杀。”生活如此美好,自杀的人真是傻啊,什么事过不去啊!苏晨鄙视的想。
这类的新闻,人们已经司空见惯,自从网络发达以来,哪个犄角旮旯发生什么事情,人们总能很快知道,并感叹现在怎么这么多事情。其实,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只不过,信息不发达的时候,人们不知道而已。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播完,开始播连续剧,时针又转了一圈。苏晨瞥了一眼桌上的菜,糖醋鱼已经凉了,汤汁已经凝固,像黑色的血。
苏晨眯着眼睛困意袭来。手机铃声响起,苏晨吓了一跳,飞快抓起手机,“你好,这里是埔南路派出所,请问是苏晨女士吗?”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苏晨愣了一下,“是啊,您有什么事情吗?”
“肖峰是你的丈夫吧?”苏晨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是的,怎么了?!”苏晨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哦......是这样……尸体….自杀……..来一趟所里吧”对方说了很多,但苏晨只听见了这几个字。
苏晨呆坐在沙发上,仿佛被一张网套住,坠上了石头,沉入黑暗的谷底,撕扯不开的恐慌。
苏晨完全想不起那天的情形,只清晰的记得肖峰的脸颊冰冷苍白,没有一丝生气。曾经令苏晨心动的眼睛掩盖在有点凸起的眼皮下边,一动不动。苏晨愕然于肖峰自杀的原因,已经两天后,他的日记锁住他的办公室抽屉里:人生无常,如此荒唐,纵然我是心理医生,我却医不了自己。我不想经历那种可怕的时刻,我知道不会痊愈了。我开始幻听,心神无法集中。亲爱的,你已给予我最大可能的幸福,我相信,在这种可怕的疾病来临之前,没有哪两个人能像我们这样幸福。但我再也无力和它战斗了……
你带着温暖的笑,走进我的世界,黑暗吞噬了你,留我在时光的荒原里,寻找方向。我会和黑暗战斗到底,努力把他们从灰白拉回彩色。送完女儿,苏晨迎着深秋的风,走向晨风心理咨询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