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洒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门口堆满了人,他们或跺脚,或蹙眉,嘴上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有伞的先走了,没伞的则深吸一口气,抱紧怀里的文件,然后一头扎进这场如丝的细雨中。
只有我,不急不缓地踱进这个朦胧的世界,任由凉爽的雨丝打在脸上,绵绵的,软软的。感受到它顺着重力向下串连成线,汇聚在下巴处,若即若离,轻轻仰起头,它再也坚持不住,托着圆滚滚的身子,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流经锁骨,淌进心窝,带来舒心一颤。
忽然间,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瑟瑟发抖的麻雀,破土而出的蚯蚓,凋零的花瓣,一切的一切,就连树叶的脉络我都了然于心。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阵阵泥土香扑鼻而来,势不可挡。脑海中陡然多出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可却怎么也抓不住,看不清。
就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时,跑来几个穿着雨衣和雨靴的孩子,他们在雨中肆无忌惮地跑着,跳着,笑着,溅起的水花扑湿了裤腿。那影子一点一点清晰,是了,是了,这泥土的味道,是如此的熟悉,十多年了,打我记事以来就未曾变过,还是童年的味道。
我小时候很皮实,不穿雨衣,也从不会站在学校门口盼着有人来送伞,总是用手抓住两边衣角,潇洒一翻,举过头顶,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弯了腰,紧接着,你追我赶,踏着脚下的泥泞,一路嘻笑打闹,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任它风大雨大,我们都不怕,衣服湿了,有可以涤荡的清水,头发湿了,有妈妈的干毛巾,只要心是干爽清朗的,就没有错。
到家以后,脱掉湿衣服,跳上炕,骨碌一下钻进暖和的被窝。屋内父亲望着雨水发呆,母亲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而我,静静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听着房檐上掉落的大雨滴捶打铁皮桶,咚,咚,咚咚……,一下接一下,好似放慢的鼓点,清脆而舒缓,偶尔还伴随一两声沙哑的鸡叫。
不知不觉,就进入酣美的梦乡。梦里还在下雨,却湿不了衣衫。
不知过了多久,待梦醒,湿气褪去,围着被坐到窗前,看外面渐小的雨势,和大街上奔跑的小伙伴儿,我再也待不住了。
跳下炕,趿拉上拖鞋,披上微微有些潮湿的外套,就往外冲,结果还未出门就被母亲拦腰抱住,然后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地扔给我一双小水靴。我二话不说,扶正了就穿,几乎是双脚蹦进去的。
雨还在继续,一滴一滴打在水洼里泛起层层涟漪,不知谁家的鸭子,成群结队走在马路边,扑棱着翅膀,朝最大的水坑奔去。
我来不及停留,赶忙与我的雨中小分队汇合。我们从水洼的这一头趟到那一头,从小水洼到大水洼,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从雨落到雨停,一遍一遍,不知疲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彩虹。”
在我们心中,彩虹始终是美好之物,忙抬起脑袋,兴奋地大喊大叫。
拨开云雾见青天,这洗涤过的天空澄澈透明,蓝得很好看,再挂上一道彩虹,我更爱这盛夏的雨水了!
深深吸一口气,是雨后泥土的清香,它这一绽放,就芬芳了我一整个童年。
炊烟袅袅,鸡鸣狗叫,放眼望去,一片祥和。
“然然,回家吃饭了。”
“晴儿,咱家也该吃饭了,快回来吧。”
……
大街上忽然间冒出一大堆母亲,亲切地召唤自己的娃。
我紧紧攥着妈妈的手,蹦蹦哒哒回了家。
我记得,那天傍晚,落日红了半边天,留下一片殷红的晚霞,一道彩虹,还在若隐若现,怎一个“现世安稳”能够形容。
我是岁安,愿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