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小屋,里面是一个明亮的厅堂,墙上刷了白灰,顶上是一个玻璃天棚,放着几把椅子与X形的架子,正中的两个架子支着一口已盖合上了的棺材。棺材上只见一些闪闪发亮的螺丝钉,拧得很浅,在刷成褐色的木板上特别醒目。在棺材旁边,有一个阿拉伯女护士,身穿白色罩衫,头戴一块颜色鲜艳的方巾。”
开篇19%的部分,主人公默尔索长途跋涉来到母亲的灵堂。
视角立刻随着主人公的脚步转入房间——厅堂里白炽灯下的明亮与苍白,玻璃天棚、褐色的板子,拧得很松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螺丝钉,连女护士的人种、穿着这些细节,默尔索都观察得十分仔细。
而视角中央的棺材和其中刚刚过世的母亲,几乎不做任何描写。
“……那女护士也坐在里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在干什么。但从她胳膊的动作来看,我相信她是在织毛线。屋子里暖烘烘的,咖啡使我发热,从敞开的门中,飘进了一股夜晚与鲜花的气息。我觉得自己打了一会儿瞌睡。”
开始守灵之后,默尔索开始感到困乏,屋子里光亮如白昼,却丝毫不影响他合眼打盹。
像是在打发时间似的,你甚至能从这样的描写中感受到一丝放松与温馨。
可实际上,主人公正坐在门房、护士、母亲前来悼念的院友周围。
文章用了约莫一页纸的篇幅,描写主人公看周遭年老的男人女人们的神态、样貌,大堆皱纹中的昏浊光亮、嘴唇陷在没有牙齿的口腔里,满面愁容或是细声饮泣……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似乎是专来审判我的”。
我们渐渐开始明晰,这本书为什么要叫做《局外人》,而作品开篇为何上来便称,“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
这便是加缪细节描写与人物刻画相辅相成的设计,如何使主人公游离于世俗之外,却又使他是一个值得被同情的死刑犯。
作者首先去做的,便是将人物放在世俗的环境里,却抽离人物应有的情感。
“在大门口,停着一辆送葬车,长方形,漆得锃亮,像个文具盒。在它旁边,站着葬礼司仪,他个子矮小,衣着滑稽,还有一个举止做作的老人。我明白了,此君就是贝雷兹先生。他头戴圆顶宽檐软毡帽,棺木经过的时候,他脱下了帽子。他长裤的裤管拧绞在一起,堆在鞋面上,他黑领带的结打得太小,而白衬衫的领口又太大,很不协调。他的嘴唇颤抖个不停,鼻子上长满了黑色的小点。他一头白发相当细软,下面露出两只边缘扭曲、形状怪异、耷拉着的耳朵,其血红色对衬着的苍白的面孔,使我觉得刺眼。”
在悼念母亲的过程中,所有人都耐心的参与其中。
而太阳高悬,热度很高,默尔索看着刺眼的阳光却觉得慢慢感到烦躁,他直白的在心里想,“不懂为什么要磨蹭这么久才迟迟出发。”
之后,他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痛苦恶劣的环境里,将“为母亲下葬”当做一种痛苦的煎熬,山野里弥漫的虫噪声、被烈日晒得鼓了起来的油柏路是黏糊糊的黑、每个人身上丧气阴森的黑色服装、他感到头晕眼花,太阳、皮革味、马粪味、油漆味、焚香味,都使他气血上涌。
原文中大段大段密集的描写,动用了默尔索所有的感官,全方位给人以焦躁的压迫感。
作为读者,也能感受到默尔索身上,对于自己母亲的情感都显得那样疏离。母亲的离世更像是一种解脱,而繁复的送葬仪式,更像是一种煎熬。
至此,小说的第一部分——有关默尔索与母亲去世的部分叙述完毕,所用作品篇幅28%。通过大量的细节描写,突显出了一个“局外之人”、情感淡漠的主人公人设。
在明天的《局外人》分析中,我将继续带领大家感受这本书在细节描写与人物刻画的精妙之处。我想,这对于我们日常的写作,不仅仅是一种熏陶,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能力培养。
-祗宁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