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眼之轮
我往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中缩了缩被寒风快要撕裂的脖子,在红灯还在对街遥遥亮起的间隙,原地跺起了小步子,褐色流苏皮靴的高跟与地面发出钝钝的摩擦声,胸前结结实实的三大袋商品压得我胳膊生疼,我身体微微的向右倾,以平衡下重量。
对面终于替换成了绿灯,我深呼吸了一口,鼻尖冒出了软软的热雾,两只手腕紧紧抠住手肘,确保胸前的东西被一个结实的怀抱卡住。蹬蹬的踩过了马路,我左拐右拐,绕过了鲜有游人的公园,平常爆满的免费娱乐设施也只有秋千在寒风飕飕的肆虐时不得已荡出了些声响,意识到我要与大寒天奋战取得可以顺利回家的资格,我低下头,在吹来的重重阻力中与寒风做着反距离的拔河比赛。
我急急的踹着门,等门稍微拉开了一条缝,我整个重心就朝门倒去,硬是把胸前的大袋东西转到另一个怀抱,我往沙发倒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尖叫,从那个摇摇欲坠的身躯中极不平稳的发出,“好重呀!”
“原来是它重呀!”我若有所思地靠在抱枕上说。
“当然重啦,天啊,你是准备多久不出门喔”,雨薇吃惊的感叹。
“我刚才上楼时还听到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还纳闷我是又丰满了多少”,我伸手又拿了个抱枕抱在胸前,侧了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反正是照半个月的分量买的,只要你不掺和进来,勉强撑得过月底吧”。
“谁要吃你的,我的饭可是早有人包了喔”
“是是是,你出去享受你的大餐,我就专注我自个人的家常小菜。”
“最多也两菜一汤,我说你别虐待自己的胃好不,平常在家青菜豆腐可以当是润润肠道,出去正儿八经的吃上一顿也当是替你弥补弥补你的胃,更何况你又不是没这个机会。”
“打住”,我顺手扔了个抱枕过去,柔软的面料,又不是特别大的力道,居然让雨薇又是一声惨叫.
“说,杨晟航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叛变了。”
“别说那么严重,” 雨薇一手将我的脚拊开,一手将我倾倒的身子扶正,双眼直直的盯着我,一脸严肃地神情,她嘴唇微微抖动,随即,眼睛扫过来,紧紧地落在我脸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筱诗,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下,从大学开始,你他对不理不睬,到现在,多久了,也只有他一个人坚持下来了,你为什么为躲一个这么对你的人把自己关禁闭呢?”雨薇说的那个人,确实是很不错,无论家世还是人品就连我都不好意思挑剔。
见我沉默了,雨薇就松开了扳着我肩膀的手,我失去重心般的又倒在软软的沙发上,光滑的真皮表面也像冬天冰块切面的一样触到脸颊,每个毛孔都吸收了那份沉甸甸凉意,我懒懒的伸腰,假装发出十分疲惫的声音,转过身来背对着。
听着雨薇反复走出卧室和客厅的脚步声,听着她坐在化妆台前捣弄着她的瓶瓶罐罐,就这么听着听着,竟真的感觉眼皮重重的砸下来,迷迷糊糊中身上重了些,我晕晕的摸索着,是一床厚厚的毛毯,我直接将它拽到脖子处,之后是门啪的关上了,延续着几声消失在楼道中渐远的脚步声,我完全合上了眼睛。
视野中突然呈现出一大片茂密的丛林,紫色的藤蔓蜿蜒的缠上了粗壮的树根,草丛中绽开了说不出形状的花朵,稀稀疏疏的光线顺着密布的叶子流泻下来,那柔和的光亮仿佛在快速移动着位置一样时隐时现,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也仿佛是捉秘藏一样躲在稍暗一点的环境中,不被阳光抓到。
我将覆盖身上的毛毯扯开一角,被毛毯裹住的热气四下逃窜,冰冷的空气如无眼的刀枪朝我砍来。
突然一团被深紫色笼罩的物体缓缓视线下方飘来,因为光照的原因,那团物体时深时浅,荧荧的从中心向四周渐变,那团深紫色物体,慢慢从远处漂浮而来,近了,近了,包裹在周围的深紫色像轻雾一样缓缓消散,又是极为细微的变浅,直到融入空气,像哈雷彗星的尾巴一样,扫过天际,光亮也一闪而过。
脖间的汗水如地表渗出的泉水一样缓慢却密集染湿了了我脖间的高领毛衣,我扯了扯脖间带着黏腻感的毛线,试图让身体舒缓过来。
轻雾一层层涟漪般消散,一片蝴蝶形状的紫色的树叶飘过来,细细的纹络显得格外清晰,它飘过,飘过,来到一片广阔的草地,一条溪水静静趟过,岸边,也安静的坐着两个相依偎的人,一袭纯白和一袭蓝紫色,印入眼帘,紫色继续往前飘,却突然凝固在空中不能动弹。
我的双手被挟持在了两侧,不能动弹,手臂开始僵化,从胳膊,手掌,到手腕,十个指头紧紧抓住沙发,指痕刮擦的声音愈来愈频繁。
霎时间,冷调的蓝紫色被热烈的红紫色代替,两种不同的色系在视野中拉锯着,交替变换着,岸边一白一紫两种颜色顿时搅浑在一起,像是被颜料稀释一样,紫色当中不断有填充白色进来,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终成为一片空白。
“啊”,我惊坐起来,抖落了身上的毛毯,我缓过神来,我一摸颈脖,手上沾着温热粘人的汗珠,怎么又梦到这个这个,我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夜色慢慢的侵蚀掉我的窗户,房间内一片静默,身边所有的物体像是素描中的景物,只是亮度越来越低,为什么,还是这个梦?我一遍遍的在无人应答的客厅中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