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命格,批命格喽。”
他经常穿着一身绿军装,戴着一副小墨镜,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这是他前行的工具,他是个盲人。
据奶奶说,他算命极准,精通命格,村里大多数的孩子,都是由他测的命格,我也不例外。当年,他对我的家里人说:“这个孩子,五行全占,但是命里犯水,十二岁这一年最凶,佩红冲煞,切记,切记。”正因为他这番话,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会游泳,也不敢去游。
他是不是我们村里的人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出现在村里,转悠着。虽然他测过全村大多数孩子的命格,但村里人对他还是不甚尊敬,见到他便会说:“看,他又来骗钱了。”我觉得,这主要是他的卦费太贵了,人们总认为只有看病不要钱的医生才是神医华陀,算命不要钱还能逢凶化吉的先生才是好先生。
小时候的我觉得他很神秘,很酷,对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拜。记得那天,见他坐在村口的大花石上,我便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当我慢慢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扭过头来看向这边,我吓了一跳,他咧开嘴笑着,说道:
“小娃子呦,别怕哦,过来吧!”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没有反应,我问道:“大叔,你为什么会看不见啊?”
他伸手指了指天,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可是又马上想到他是看不到的,便“嗯”了一声。其实当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又怎会在意?
那个下午,我俩一直在一起,他跟我讲了很多,比如看手相,生命线,事业线,爱情线,子女纹,串钱纹等等等等。他很开心,因为笑容一直挂在他脸上,我也很开心,只是如今想起来,他的笑容还有一丝心酸。
那天,回到家后,父亲一脸怒气,训斥道:“臭小子,你真是胆肥了啊,你怎么能跟那个骗子混在一起!”
“我觉得他还好啊……”我小声嘟囔道。
“孩子啊!”母亲语重心长地说,“骗子可不会把那两个字写在脸上,前几天咱村丢了个小孩,据说就是他拐走的,你可不能跟他混在一起啊!”
我的大脑被训的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我便跟其他的孩子一样,见到他就绕着走,即便知道他看不见…..
后来,在村里很少再见到他,我也在慢慢长大,对他,也几乎将要忘记;只是,没想到,见面来的如此突然。
那是在长长的捐款队伍里,他是很扎眼的,不变的绿军装,不变的黑墨镜,还有不变的人……
看得出,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捐款处,慢慢地从怀里摸出钱,然后伸手准确无误地投进了捐款箱里,我在想:“难道,他不盲了么?”
这时,一位礼仪小姐走到他的面前,说:“大爷,您又来捐钱啦,我代表灾区人民谢谢您啊!”
他顿时有些局促不安,连忙挥了挥手,说:“应该的,应该的。”说完,便急忙用竹竿探着地走了去。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直在重复,那位小姐说“又”,位小姐说“又”…….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我找到那位礼仪小姐,问道:“姐,刚才那个人经常来捐钱吗?”
礼仪小姐想了想,说:“对啊,我当礼仪小姐也参加了很多次这样的捐款活动了,那位大爷倒是经常来,挺不容易的……一位盲人……”
顿时,我的心被敲打着,那位礼仪小姐后来又说了很多,只是我一句话也没有再听进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那个下午,他对我说:
“孩子啊,一定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为善不为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