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脚步

也许是穷怕了,也许是见惯了世态炎凉,也许是欲望太多,总之,我很忙。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当我的实力无法匹配我的选择时,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因此,刚进大学,别人可能还在憧憬恋爱的美好,校园的自由,我却一头扎进大学城附近的商场,寻找兼职的机会。从大一到大四,我没有让自己闲着,只想赚钱。只有钱才能让我更有底气。

大二临近寒假,那天早上我破天荒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通电话让我干脆坐起身,我妈的电话,我预感到事情不妙,果真是我爷爷去世了。我很平静地起床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家的汽车,一直往老家走…


可能因为我是是大家庭里最小的女孩吧,爷爷奶奶对我很好,爷爷在大家眼里特别懒,但在我眼里却无比可爱,每次我回老家,他总是拖着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到街上给我买肉吃,在他看来,猪肉已经是最美味的菜肴了!他有点帕金森综合征,除了走路特别慢,手也是经常发抖,每次看到我,都恨不能笑的牙花都露出来,牙床上可怜的门牙屈指可数。

真的很平静地到了老家,家里已经开始张挂起白布和挽联,爷爷就被放在堂屋的干草地上,我看着被一床床被子蒙住的他,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差点连磕头都忘了,大姑赶紧走过来哭着抱住我,引我去磕头。

我只是觉得心疼,自责,愧疚。我最可爱的爷爷没了,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对他好过。我仅仅给他做了一顿饭,仅仅在他躺在床上不能活动的时候用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他暗无光泽的白发,仅仅给他买过几次面包而已。这与他对我童年的滋养相比,一文不值。


夜里大人们都睡了,我一个人从家里跑去爷爷躺的屋子,我本是胆子最小的,突然间不怕了,我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被蒙住的他…

最后爷爷还是被送走了,当司仪叫我名字上去磕头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整个人情绪崩溃,大喊大叫,所有人都在看我,因为这场葬礼,村里的人都认识了我,老人们对我也都特别好,他们可能认为我是个孝顺的孩子吧!

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梦见了爷爷,他在梦里对我笑,告诉我他要吃红烧肉和香蕉,他和大姑父在一起。我很纳闷,醒了以后告诉爸爸,爷爷要吃红烧肉和香蕉,爸爸说你爷爷确实最喜欢这两样,赶紧做了送去坟上。但我没敢说我梦见大姑父的事。

大姑父在我眼里是严厉的有点可爱的人物。他脾气很差,和人交流基本靠吼的,成天绷着个脸,但我一点也不怕他,我知道他人很好,偶尔还故意逗他笑。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和几个哥哥结伴去他家住个个把月,他总是叮嘱大姑,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尤其是我,因为年龄最小,又是女孩,长得圆润可爱,他对我很好。

我在初中时,大姑父得了食道癌,家里人焦头烂额,他们家是有钱的,但是病魔无情,好在最后总算通过两次手术成功治愈了。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老家做老师。大姑父也退休了,在我家附近的公共厕所工作,日常就是看厕所。我们一家经常会去他那边看他,一起聊聊天。天有不测风云,他再次被确诊为肺癌,各种化疗手术以后,医生说没用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只能延长生命。我很难过,我一个人去医院看他,他已经被病重折磨的不成样子,我上去扶他坐起来,突然看到他脖子上一个肿胀的大包,这与我之前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大姑父回到老家了,我恨我自己,可能良心被狗吃了,成天忙于工作,居然没有抽出时间看过几次,最后大姑父在一个凌晨离开了我们。他本就是爱操心的命,临终前交代的都是对我爸,大姑,孩子们的不放心,我只会无能的哭。

我的童年并不快乐,从三年级开始我就没有童年了,但是爷爷和大姑父是真的疼我,他们让我在人生灰暗时刻依然保有孩子般的天真,我很爱他们。但与他们对我的爱相比,我的爱过于廉价,我到底在忙什么呢?工作?挣钱?还是麻木自己?我最后得到了什么?在乎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嘛?!

我开始正视自己工作的意义,工作和生活不能相提并论,工作只是一种生存方式,是的,我对自己的工作没有特别崇高的定义。而生活是与重要的人,沉浸于柴米油盐,寻找细碎的快乐。我可不是真正的大女人,既然不是,那就放慢脚步,让自己静下来!

大姑父去世不久,奶奶也生病了,从此生活需要人贴身照顾。除了已经不认人,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我可能真的不是情感充沛的人,很难有人能够左右我的情绪,不过奶奶对我来说很重要,大姑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我一有时间就往她们那里跑,坐下来陪她们说说话,给奶奶剪脚趾甲,给她穿衣服。给大姑买毛衣,鞋子,睡衣…长辈们都夸我懂事,孝顺,我听了却不大高兴,因为我知道,这种孝顺是在痛过以后才学会的,我又开始思念我可爱的爷爷和严厉的大姑父了…


静下心来回想一下能让我真正在乎的亲人们,没有多少了!

我突然明白了他们之于我的意义是什么?是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心安之处,是我面对困难挫折的避风港湾,更是我努力向上,分享喜悦的忠实观众。从精神层面上来说,是我离不开他们。

时间已经不够了,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去做。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能和我生活在同一维度的人不在少数,我要把时间花在值得的人身上,时刻提醒自己,慢下来,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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