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童年应该分成两半,一半是10岁以前,一半是10岁以后。10岁以前都跟外公外婆一起住,过着备受宠爱的日子,在我以后的生活里,特别是艰难的时刻,常常让我记起。
那时,我最好的朋友应该是外公外婆吧,因为很多小朋友都玩着玩着就突然不玩了。记忆深刻的是一个亲戚的女孩,我俩岁数相仿,大概是亲戚撮合我们一起玩的,开始时一切都非常完美,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祠堂在棺材上跳上跳下。她带我去挖番薯、用最原始的方式去煮饭,用白菜做羹;我带她去没人住的房子里捉迷藏,用外公给我们的神奇药笔抓鱼虾,过着那时那里所有农村孩子都过着的生活,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快乐。
突然有一天,一群小孩子在玩,不知因何事发生争执,有人说她像乞丐,说她爸爸是贼,偷东西,叫她走开,不要再和我们一起玩。她愤怒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那时,我才发现她的衣服有几个补丁,颜色已经被洗白看不出原来的样式,脸上有几个黑色的污迹。她双手紧紧握着。我想起村里的老人说他爸爸偷东西的事情,她妈妈如何未成年就结婚,她家如何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突然发现,她很脏,越看越脏,然后我原本想要迈出去的脚像被胶水凝固了一样。她看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多细节不记得了,只记得从此我们不再一起玩。
小时候,我除了觉得有隐隐的不妥以外,并没把它放在心上。但慢慢地,却记忆清晰起来。内心越来越愧疚,但碍于该死的面子,不曾主动找她,即使她曾经找过我,我也没有说出抱歉。
所幸的是,她长大以后出落得亭亭玉立,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前些年,也找到了能令她幸福的人,现在爱她护她的人在一起幸福的生活。
我羡慕很多人,但唯独没有羡慕她,因为,我知道那是她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