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夜归人
这里的雪白茫茫一片。只见这一片片雪地,稀稀疏疏地布着马蹄印,蜿蜒向北而去。将先一匹白马。烂银打就的马蹄嘚嘚踏在溶溶白雪上并拖着一串串蹄印。
何落乌骑在马鞍上,他一身粗布衣后负着一把冰冷的大刀,他应该很冷吧。他眼睛直直刺着前方,比如刀的风冰凉、冷漠。
突然,何落乌眉毛一耸,一拉马缰,马一停蹄,他痴痴地望着远方。
夕阳已快落山,他正愁着没户人家安宿,这不——
远方的山坡上冒出一块芝麻大小的黑点,仔细一看,便是一点点房屋黑黑的棱角。
何落乌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汗水涔涔浸入地上的白雪。他欣喜若狂,终于看见一户人家啦!
西风呼啸着往那匹白马身上扑,白马疾如猎豹,便如疯子一般向那个黑点遥遥奔去!
残阳如血,将白雪染着血红血红。西边,那大大的半轮太阳里镶嵌一匹白马,还有,背着一把大刀的年轻汉子。
太阳已落,换上一只弯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夜幕上。
画眉山庄的栅栏剧烈地震动,七歪八倒,很不成体统。一只向北边歪去的栅栏上紧紧系着粗粗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在一只白白的脖上,这栏杆,栓了匹白马。
一个佝偻的老者左手抓了一杆长矛,竟用这矛头去戳一只鸡的屁股。他疯疯癫癫地,去追一只躲在栏角的老母鸡。伴随老母鸡呜呼一声惨叫,这矛捅进鸡屁股,矛上的红缨,染着暗黑的鲜血。这老者就是个疯子。他枯槁的脸上遍布猥琐的笑容。
画眉山庄谁不知道,他是庄主的仆人劳满川呢?
画眉山庄最大的一幢楼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庄里,家家户户都点起烛灯,可是,却惟有那幢最大楼中的灯最亮堂。
“何落乌先生,不用怕它。”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约莫四十七八九岁年纪,坐在庄中最大楼内的一把竹制藤椅上沙哑地道。他右手小拇指指向何落乌那把椅下黑黑的家伙。他为什么不用食指,却用一根小小的小拇指呢?哦,很抱歉,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右手可怜得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小拇指了。
那“黑黑的家伙”又是什么玩意儿呢?
它倏然尾巴一摇,何落乌那只粗大的手无意间碰到这尾巴,毛茸茸的。它“汪汪汪”三声吼叫,何落乌面色骇然。你道是什么?原来是,一只黑腊犬。
中年人觉得好笑,眼下的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居然害怕一条狗!
“孟孤云先生,你知道吗?”何落乌鼻子冻得通红,宛如一个大红樱桃镶嵌在这张亚洲人淡黄色的面孔上,他说,“唉,都是契诃夫的错。”
契诃夫的错?契诃夫与何落乌有什么关系?知道契诃夫的人可是不一定知道何落乌的哩!
孟孤云自黄衫长袖中掏出一杆黑不溜秋的烟锅,道:“什么契诃夫?”他的语气平淡,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显然,对契科夫这个人丝毫不感兴趣。或者,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契诃夫。他忖道:什么七诃夫、八诃夫、九诃夫的,滚蛋!
何落乌一见孟孤云的冷漠,心上便会多多少少有些寂寞的。加上天气的寒冷,他更惆怅了。他原本会以为孟孤云惊讶得咂舌,他也会把这有趣的故事讲下去。可谁知,孟孤云会是这样反应!他本来该讲:契诃夫写的《变色龙》中的那个将军家的狗咬了赫留金。可是,他没有讲。
孟孤云那杆烟锅在手上盘弄,不断蹁跹,它美丽的舞姿如潺潺流水哗哗而过。他,孟孤云没有抽烟,没有抽烟。他盯着烟锅,烟锅在手指头上来回划动。
“你为什么不抽?”何落乌道。
“年轻的时候,抽多了。”孟孤云惬意地道,“现在,只要看看,回忆回忆过去罢。”
“阁下,年轻时,是做什么的?”何落乌面色铁青地问。
“大盗。”孟孤云眼睛死板,它好像不会眨动一样。
什么?大盗?何落乌一抽搐,手一抖,又碰上了那只黑腊犬毛茸茸的尾巴!
狗汪汪汪汪的叫声后缀着一阵阵乌鸦嘎嘎嚎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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