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老城区的一条街道,南宋皇城的御街,两边是低矮紧凑的木头老房子,门窗是仿古的建筑式样,有一口靑石板围砌的古井,是周围市井街坊老墙门邻居的淘米洗菜洗衣服集中的地方,街坊邻里聊天逗笑,井静静听着,象个熟悉的不说话的好邻居。
街边有一个小小的修鞋店面,几个平方大,靠墙是一排鞋柜,放着各种廉价的鞋子皮鞋,凉鞋,拖鞋,球鞋,布鞋,旁边是个菜市场,早上,中午,晚上三个买菜高峰人流量很大。
修鞋店上午紧关着门,下午,一个瘦高个中年男人来开门做生意。他就是修鞋师倪师父。一般的修鞋师傅都叫修鞋匠,倪师傅的手艺好,口碑传遍城南,电视台记者也来采访过,墙上挂着百家特色老店铺证书,许多人专门找上门来修鞋。别看店小,生意着实兴隆,地上堆满了慕名来修的破鞋。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倪师傅忙都忙不过来,常常叫老婆帮忙。修鞋是个技术活,又脏,胶水,橡胶还有毒。
我经常带几双运动鞋过来修,单位里有个网球场,场地有许多硬硬的颗粒,运动鞋磨损很大,两场球打下来,鞋底就磨光了。
我把鞋子扔在店里,没事就坐一会儿,一边看倪师傅修鞋,一边聊聊天。倪师傅戴着口罩,拿过鞋子细细检查,用刀子划开脱胶层,拿个小锉刀慢慢锉,再去找一个皮子,比着大小剪个补丁,滴上一点胶水,粘贴上去,用撑子撑住,用榔头用力敲打粘实。有的需要换底子,就要用缝纫机踏个底,沿着鞋帮子缝合两圈。最后用砂轮机打磨抛光,皮鞋的话再上一层鞋油,慢慢擦拭成新的一样。
倪师傅修的鞋很牢的,回头客很多赞不绝口。我的运动鞋修过以后又能磨上一段时间,又便宜又实惠。一年下来可以省不少钱。
有段时间,他的小店老关着。听邻居说是老板生病了,要修鞋打电话给他老婆。
后来隔了两个月再去,店里开着门,不见倪师傅,是他老婆戴着厚厚的口罩和眼镜在修鞋。旁边有几个人在等待,我也坐下来等,听她们说话。
原来倪师傅生病住院检查,确诊为肺癌,住院一个多月就走了。留下孤儿寡妇和一笔房贷,他老婆便接手了店里的活计。明明知道修鞋的胶水有毒,皮革有毒,还有粉尘都是害死倪师傅的凶手,但她没有办法,要还房贷,要供儿子读书,要养活娘俩。
我静静听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悲凉的味道,只有在心里默默说一声:倪师傅,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