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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与你比肩

“亲爱的，一会儿你交作业的时候，帮我捎个东西给何老师呗？”英子拉扯同桌的胳膊，小声撒娇。

同桌忙着解一道附加题，头也没抬：“你跟我一起去吧，还能帮忙抱一半作业。”她顿了一下，“上次何老师让我转告你，不要再给他捎这些东西了，我忘了告诉你。你这到底是不是作文？”

英子垂下眼皮，没敢对上同桌疑惑的眼神儿。

“这是，被拒绝了吗？”这一刻，英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就这样放弃？好不甘心呢！”

趁同桌不注意，英子把信封塞进自己的作业本。“只要你能看见就好。”她给自己鼓劲儿。

终于要上语文课了！英子趴在桌子上，捂住掩饰不了的眉开眼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了！

整节课，她的目光都钉在何老师身上：竖起的短发、多情的眼角、性感的唇，还有大提琴一样动人心弦的嗓音。他蹭在袖口的粉笔屑，都像一幅别致的山水画！——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这张脸，每节语文课她都会偷偷盯着看；每一次看，都有新的发现。今天，她突然发现，他笑的时候，左边嘴角会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同桌伸手推她：该你读了。

英子惊惶站起，凳子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读什么？”她没控制住音量，四周的同学转头看她，抿嘴发出低微的笑声。英子慌乱地望向何老师，他一向温和的脸上，似乎挂了一层薄霜。

“这里。”同桌把自己的书递过来，指给她看。英子抓起课本，结结巴巴地读，不是串了行，就是错了音。

好不容易读完，英子一屁股坐回座位，低垂了头，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身前的桌斗里。同桌碰碰她：“好好听课，老师讲得多精彩啊！”

英子偷偷抹掉泪水，“他应该对我特别失望吧？”

班会课，何老师总结一周来班里出现的各种问题。然后，说到青春期和早恋：下手太早，质量就可能不好。一个连高中都考不上的人，你指望ta有多优秀？为了一个不优秀的人，断送自己本可以更美好的未来，值得吗？等你考上大学，展翅高飞，你会发现，世界如此之大，身带光环的人那么多，让你眼前一亮的人，也在对你微笑。

    ……

英子托着下巴，低垂了眼皮：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优秀的呢！等我，何老师，等我优秀，等我可以与你比肩。

        上学期间，我不谈恋爱

英子选择的目标学校，学制五年，大专学历。“我回来，与你做同事。等我，何老师。”

为了一举成功，把以往开小差丢落的时间补回来，英子求父亲请了私教，自己也早起晚睡，几乎要悬梁刺股。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时间，她打电话给何老师。

何老师连声说祝贺。英子舍不得挂断电话，她想记住他这难得的热情。

英子依然拼尽全力学习，积极参加学校的各种比赛，她要用大堆的荣誉证书来证明自己。

有生以来第一次，英子参加班委会竞选。擅长写作的她，竞选稿反反复复改了十几遍。然后是动作、表情、语气，对着镜子笑僵了脸。

学校组织书画大赛。英子没有绘画基础，书法也平平。她从图书馆借来书法指导，随身携带，随时随地勾勾画画。

英子不擅长英语，但那又怎么样？不就是站在台上，用英语讲个自己写的故事吗？她去买复读机，然后转到超市买回两大袋零食。查词典写稿子，再请宿舍的同学一起改错，最后再找英语老师帮忙把关。

也许，那些奖状让自己带上了光环，英子发现，桌子里时不时会有几个或薄或厚的信封，也有人当面邀请一起看电影。

厌烦了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英子建议班主任开一期以“恋爱”为主题的班会。在班会的最后，英子上台发言：上学期间，我不谈恋爱。我的心里藏了一个人，他稳重、成熟、睿智。在我心中，他是完美的化身。我要用这有限的学习时间，努力充实自己、提高自己，成为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我是你的同事

师专毕业，英子坚持要回母校。父亲的震怒，母亲的眼泪，都没能把她留在县城那所新建的中学。

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心底有声音在尖叫：有你的地方才是天堂！

一路上，英子设想了无数个重逢的场面，却不想，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与他撞个正着。

“何老师！”英子又惊又喜。

对面的人微微点头，语气平淡：“你好。找校长是吧？校长在里边。”然后转身离开。

英子愣在原地。何老师居然没有认出她？她分明看见，他眼神平淡，有客气，更有陌生。似乎有针刺进心脏，疼到窒息。

“不！”英子几乎嘶吼出声。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忘记我？他明明说过，“待你学成归来。”

那个写着他批语的作业本，就藏在手里的行李箱底。五年来，她视若珍宝，精心保存。他龙飞凤舞的六个字，陪伴她无数个夜晚挑灯苦读，鼓励她勤学苦练各种技能。她必须优秀，必须让自己能配得上他。而今，她如约归来，大不了，一切从头开始。“我现在是你的同事，追求你总没问题了吧？”

整理一下心情，英子敲门。“先报到，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记起我，记住我，接受我。”

两个月后，英子站在他面前，手里紧握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何老师，我是英子，您教的第一届学生。您还记得我吗？我们有过约定的。”

“您看，这是我的荣誉证书，有考试成绩的，也有优秀班干部的，还有综合技能的，我还是优秀毕业生。这个是上午刚拿到的，市级奖。何老师，我现在可以与您站在一起了吗？”

“您不能拒绝我。当初是您自己说的，等我学成归来。”英子翻开那个如珍似宝的作业本，捧在手上。

何老师浅笑，举起左手，晃一下无名指上银色的环。“傻孩子，那时候，我是看你无心向学，才故意给你一个学习的动力。我和妻子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正在筹备结婚。就是她，建议我那样回复的。”

刚刚被校长花样表扬的英子，请假了，原因不明。

              我都不值你一声道别？

一周后，英子回来上班。

一个高瘦的男孩跳下车，小跑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英子低头走下来。

男孩从后座上拎了两个包，跟英子并排走向宿舍。

有年长的同事拉住英子：“对象？”

英子低低嗯一声，面无表情。

男孩偶尔会接送英子上班。

学期末，英子买来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她走近他的办公桌，“何老师，这是我的喜糖。”语气却不见半分喜气。

他站起身，双手接过，嘴里连声道谢。然后，他说：“恭喜你啊！”

英子见过他的妻子，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大概就是书上写的所谓明眸善睐、神采飞扬。两个人相视而笑，英子能感受到其中涌动着默契和深情。

他说：“这是你师母。”

英子打招呼：“嫂子好！我叫英子。现在跟何老师同事。”

大眼睛眨一下，旋即重新含笑：“嗯嗯，你好英子，以前听你们何老师说起过你，特别有才华的一个女孩。哎，英子，有对象了吗？我可是认识好几个不错的小伙子呢！”

他站在旁边，笑吟吟的，目光粘在妻子身上。胳膊上挂了宝石蓝的女款上衣，手里是一个精巧的女包。

“可是，我也不差啊！”英子看向镜中自己年轻的脸，喃喃自语。“难道，你就从来都没看过我一眼？我只是来晚了吧？遇见太晚，重逢太晚。可是，我并不差。”

消息来得很突然。那天进办公室，就听见同事说：“人家何老师早就不想夫妻两地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不走才怪！”

另一个声音放低：“可是，听说学校要提拔他呢，已经跟教育局打了报告。他现在走，不有点可惜吗？可以让他媳妇儿过来啊，反正他家就在这里。”

英子挪动灌铅的腿，一步步挪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他走了？他居然走了！那么，我来这儿的意义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一天结束，躺在床上，英子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就这样吧，我尽力了。你无心，我也不会死缠烂打。我只想，能每天悄悄看你一眼。就这样都不行吗？我已经卑微到都不值你一声道别吗？”

      不给希望，才是真正的仁慈

重感冒把英子击倒在讲台上。睁开眼，已经躺在医院。男友轻轻擦掉她额上的薄汗，递过一杯温水。

英子嗓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他扶她躺好。“我一直在你旁边。我看着你拼命学习，拿到奖学金又转手借给别人；我看着你练粉笔字，写到手指开裂；我也看着你在领奖台上光芒万丈；我更看见你独处时掩饰不住的失落和忧伤。我看着你扔掉未开封的情书，也听见你说心有所爱；我看着你欣喜若狂，转眼又失魂落魄。”

“英子，他让我转告你几句话。第一、爱，与优秀无关，只与心动有关，与责任和人品有关。”

“第二、无论之前，还是以后，他只是老师，也只会是老师。”

“第三、懵懂无知属于少女，而你，已经长大。”

“英子，他说，他深爱妻子孩子，给不了你任何希望，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给自己安心，也给你重生的机会。”

“英子，清空你的心，让我们重新相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