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三爷您起来啦!”
“嘿你个臭小子,还敢笑话三爷我,你问问满城的老少爷们儿,谁不知道我三爷从不早起的!”
“得了您呐!”
三爷,小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三爷的爹是晚清的贝勒爷,家里颇是殷实,老贝勒爷本来就是黄袍子的末流了,跟个富家公也似,为人和气。
三爷出生那年啊,老贝勒爷快五十了都。
大爷二爷读了那紫禁城里学堂,跑到日本留学去了。小三爷在这城里,成了个小太子。
那时候的三少爷,就没有任何童年遗憾。
带着孩子们从东街吃到西街,吃饱了喝足了嗷唠一嗓子:“小二,跟我府里要。”
跑到学堂念书,手心儿里攥着个蚯蚓,给那小胆儿的娃娃吓得乱叫气的先生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屁大点儿的孩子跑到胭脂铺拍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屁股。
小二不敢跟贝勒爷府上要,几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学堂虽然鸡飞狗跳,这三少爷可是家里请了先生的;最后那些个娘们儿,又怎么跟个亲个嘴都不明白的小瓜蛋子生气?
倒是老贝勒爷总是训三少爷。
三少爷慢慢长得大了,十四五的年纪,不玩那小孩把戏。
没事手捏着把京城的扇子,后面小倌提溜着个鸟笼子,俩人从城北贝勒府吃了点心出来斗鸡斗狗斗蛐蛐,吃酒吃肉吃新鲜;临了到了晚上,去那城南的天香楼里,雅间上听台戏。
出来了上了府里候着的车,怀里还揣着那角儿送的块绢子汗巾。
老贝勒爷不再训他,彼时已是四眼的皇帝,贝勒爷也基本成了只剩钱的。
后来大家才知道,大爷二爷闹了革命,京城里砍了头。
三爷二十那年老贝勒爷就走了。
三爷从此就是三爷了。
每天三爷带着小倌,提溜着鸟笼子揣着烟袋锅,手里盘着西边聚宝斋送的核桃;没事还掏出来那画着春宫的小瓶,抠一勺鼻烟,痛痛快快来两个喷嚏。
晌午去了那酒楼点个打小儿吃到大的,点个新鲜的,再来个今儿想起来吃的。
晚上天香楼雅间一坐,听一台新戏,磕着瓜子花生滋溜一口茶,舒舒服服上车回家。
后来三爷成了亲,宴席摆了三爷府前一条街。
打那起三爷带着夫人去雅间听戏去了。
夫人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愣是让三爷拐带着跑来跑去。
那小倌成了三爷府上管家,散了以前贝勒府的男女,只留下夫人陪嫁丫鬟和三爷的左右丫鬟小子。
三爷和夫人每天起来吃了点心,坐了车去城东的园子喂喂鱼,逗逗八哥,晌午酒楼吃了饭,晚上听了戏回府。
三爷手里核桃早就红通通油亮,鼻烟壶换成了内画琉璃瓶,怀里是夫人给绣的绢子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