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爱意,
随风而起,随风而去,
真挚而又热烈。
即使没有结局,
也是会让人一辈子都珍视回忆的情意。
——正文预警
张舒禾活了十九年,人生堪堪走过十九载,从来都不知道都这个年头儿了,居然还会有这么原始的屋子。
迷迷懵懵地被婆婆搀着下了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扇有些掉漆的红铁门,原本还有些困倦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多一半。
“我…我自己走,谢谢奶奶。”她摘了口罩,不适应地咳嗽了几声,舔了舔干燥发白的嘴唇。
院子不大,中间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左边的空地被辟成了一块菜地,地里还长着绿油油的各式蔬菜,左边是一个篱笆围城的羊圈,还砌上了结实的砖墙,里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羊叫。
婆婆领着她坐在前边,张舒禾拉着行李箱乖乖地跟在她后边,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院子里一共有三间房子,中间那间有一个木门,下面还带着高高的门槛儿,大概有她半个小腿高。
“丫头,看着点,别摔了。”
“哦,好,谢谢奶奶。”她的思绪还没完全跟着她到这里来,嘴上应付着礼貌道谢的流程。妈妈跟她说,凡事儿都谦虚一点,礼貌一点,总不会错的。
进了屋子,她更惊讶了。
屋子里没铺瓷砖,只是水泥地,但是地面很干净,看起来是专门被人打扫过的。墙壁是粘上了白色的瓷砖,还挂着今年的日历。
“奶奶,这个…这是做饭用的锅吗?”她诧异地指了指旁边的灶台,“这个需要自己烧火吧?”
张舒禾完全傻了,她连家里的天然气都不会用,更别说这个烧火做饭的灶台了,她更连是见都没见过。
“啊,我们这儿啊,都是用这做饭,大锅做出来的饭好吃着呢。等奶奶给你做咱们东北的菜,吃饱了不想家。”
婆婆热情的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地给她介绍,“丫头啊,今年多大了啊?”
“十九了。”她局促地回答着婆婆的问题,尴尬地笑着。
“跟我孙女能玩儿到一起去,明天你就能见着那皮猴儿了。”
“是吗?你孙女多大了啊,奶奶?”
“也不小了,今年差不多七岁吧。”
“………”
“……啊,那…那是不小了。”
她七岁的时候,都已经进了省队里打球了。
“丫头啊,你是叫啥来着,我记得你姓张吧?”
“奶奶,叫我朝朝就行,我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朝朝好啊,这个名字好,诶呀,这丫头长的真俊。”
婆婆很热情,让活泼好动的张舒禾都有些不适应,感到了些些许许的尴尬。
“诶呦,看我这老婆子,还没吃饭呢吧,奶奶准备了菜的,热热就能吃了,你等着啊,很快的。”
“诶,奶奶,不用了,我来的时候在飞机上吃过了,现在一点都不饿。您别忙了,也很晚了,快回家吧,有什么事儿,您给我留个电话就行。”
和婆婆在屋子里拉扯了好一顿,她才不情不愿地回去,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她好一番,说有事儿就去对门她家里找她,别害怕之类的话
原本就不大的屋子,这一下子又走了一个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几声此起彼伏的羊叫,更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张舒禾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右手边的一间屋子,是睡觉的卧室。屋子里有一台电视机和一个沙发,沙发是布艺的,摸上去很舒服。靠着墙的是一张大火炕,炕上是崭新的被褥,和一张小木桌,桌子上还有糖果糕点和茶水。她脱了鞋,上炕,用手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
透过玻璃,就是刚才进来的那间屋子,再往远看去,是第三间屋子。她视力很好,清楚地看到了屋子里的淋浴头和热水器。
虽然跟她设想的有很大出入,但总归还是不错的,起码基础设施都是一应俱全的,干干净净的。
自己倒了杯热茶水喝了下去,肚子里那股不舒服恶心的感觉舒缓了不少。她从包里掏出来了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给她打电话。结果一开机,整张脸又苦了下来,“我去,服了,连信号都没有?你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从下车看到大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点难受了,现在连网都上不了了,显然是把她心里最后一根稻草都压死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偏偏外面的月亮还出奇的又大又圆,穿过透明的玻璃照在她脸上,一路上的颠簸都在此刻化成了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映衬着银色的月光,显得格外地可怜委屈。
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遭受到的网络暴力和朋友的恶意伤害,还有队里对她的打压,更重要的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子居然喜欢那个隐藏了这么久的小绿茶!他还把红绳儿给了冯清清,他为了他的绿茶女朋友还凶她!
“凭什么…呜呜呜,马思远,我这么喜欢你,不回应我就算了,装不知道就算了,还要这么……这么对我,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的小女朋友终于熬出头了,你都要开心死了吧!”
“你去死吧!讨厌死你了!呜呜呜…”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长长的睫毛粘上了她的泪珠,高挺的鼻梁上积满了泪水,最终还是越过了鼻梁,流到了太阳穴上,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算…还是算了吧,我说着玩…玩儿的,是…是气话,不能当真啊,不要…不要让他死。呜呜呜~我错了,我说错了话了。”
难为她这么伤心难过,还是哭着坐起了身子,随意地拿了块桌子上的点心,一抽一抽地说,“还…还挺好吃,呜呜呜…”
勉强填饱了肚子,张舒禾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看到了奶奶走之前跟她说的屋子里的座机。
试着摁了一串儿熟悉的电话号码,竟然真的拨出去了。惊讶地蹬了瞪眼睛,她以为跟她的手机一样,没信号呢。
“喂,你好!”很快,电话那头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男声。
几个月不见,他是感冒了吗?怎么声音这么嘶哑?哼,活该,活该他感冒!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张舒禾不出声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瓣儿,刚刚好不容易才擦干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想跟他说话,想大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想问他为什么喜欢冯清清,为什么会和冯清清谈恋爱,为什么要把她的红绳儿给了冯清清,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喜欢他却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是听着他的声音,张舒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只有她不管怎样都止不住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电话那头儿的人不再询问她了,她只听到了他传过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儿。淡淡的,是明显在刻意抑制的呼吸声儿。
“我…”
“队长?马思远你在吗?”
“我昨天那个杯子落你这里了…”
她刚要开口,电话那边突然就传过来了一阵陌生的女声。张舒禾整个人都傻了,嘴唇动了动,想要问他是谁?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电话那头儿的人好像说了什么,她没听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挂了。
张舒禾突然就有些腿软,站不住脚,半个身子抖了抖,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不喜欢她,所以明明知道是她却还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他不喜欢她,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装不知道;他不喜欢她,所以宁愿不跟冯清清在一起也不愿意看她一眼;他不喜欢她,所以不管她惨成了什么鬼样子,他都不会过问一句。
她这么差的吗?也没有吧。可是刚刚那个婆婆还说她长的很好看呢…
那之前呢?明明他之前就对她很好的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是因为冯清清吗?是因为在他眼里,她误会了冯清清?所以连表面上的兄妹都不愿意装了吗?
心跳剧烈地加速,扑通扑通地,简直都要蹦出来一样。
祸不单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激动的原因,抻到了腰,还引出了她的旧伤。
张舒禾坐在椅子上面,整个上半身不得不瘫在桌子上,额头立刻布满了汗珠,不多久就汇成了大滴大滴的汗,顺着下巴落到了桌子上。右手紧紧掐着腰,大口大口地往外呼着冷气,最终还是好像跟谁赌气一样的,一声儿都没吭出来。
……
“你跟谁说话呢?鬼鬼祟祟的…”温予拿了水杯,顺带着问了他一句。
“没谁。”马思远拿着熄屏的手机,抿了抿唇,对着她说着。
温予拿着水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难道帅哥都是这样惜字如金的吗?
看着她出了门,马思远握着手机,立刻又给她回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
冰冷的机器女声传进他耳朵里,马思远烦躁地揪了揪头发,把手机随意地扔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这段时间,他一个人也想了很久很久。没什么思绪结论,但总归是他做了那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坏人。
马思远第一次觉得,感情的事情真的会让一个人这么地无能为力。
“哥,我能跟你谈谈吗?”刚送走了一个温予,又来了个许正清。
马思远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烦躁过,当然,在听到许正清要去找张舒禾的那一刹那,他更是要怀疑人生了。
“你疯了?”面对眼前语调正常的弟弟,他的语气更显得激动异常。
“我清醒得很。”许正清中规中矩地坐着,没有半点儿往常慵懒随性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我自己的选择。”
他眼睛一眨也不带眨地盯着他看,马思远也毫不掩饰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没说,都在各自的眼睛里读出了各自隐藏许久的心事,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我希望你不要一出事儿就想到这么幼稚的解决办法,你这样只会越办越乱。”
“是吗?那就让他再乱一点就好了。”他无所谓地冲他瘫了摊手,表示自己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后果。
马思远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听我说,我们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朝朝是,你是,我也是。这是她自己的一定要经历的事情,没人能帮她,你这样是在把你自己又加进了一场豪赌里,没有任何的意义,你懂吗?”
“不懂。”许正清低头捏了捏手腕儿上的红绳儿,抿了抿唇,“我只知道,她一个人,现在肯定偷偷地在哭。”
“她那么要面子的人,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她在哭的。”
也许是两位少年之间被同一份情感吸引,也许是他的表达实在是太过直白,马思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许正清言语之间别样的情愫。
他有些惊讶,“你…”
“我想,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呢,如果我选择了别人的话,那我可能一辈子都会遗憾现在的选择。”
许正清毫无掩饰地抬起头看着他,“只是,我觉得你应该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她已经很伤心了,不要再让她带着一堆误会去改一个本来就不是错误的错误。”
“我言尽于此,你能懂我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他的右手腕儿,“别说她,就连我这个局外人也误会你了。”
马思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儿。谁不想无所顾忌地去追随自己的内心呢?只不过,现实生活里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了。
“希望你可以让她好起来。”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他的感情,此后一生,大抵是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能够亲口跟她承认一次了。
就当我是一个胆小鬼吧,你要替我要做那个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