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木子月生  2018.9.28

记忆中的爷爷一直都是一个面目慈祥的，个头不算太高，但瘦瘦的。

爷爷在我小的时候很喜欢抽旱烟，那时候烟袋烟杆从不离身，走到哪里都会趁着歇息时刻，拿出烟袋，装满一烟头的烟叶，并且用手指压实，然后点着火，吧嗒吧嗒抽几口。

记得小时候我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个类似玉质的烟嘴，拿给爷爷做了一个新的烟杆。爷爷特别欢喜，时常会在村里老人面前拿出来抽，惹得一帮老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爷爷突然下定决心戒烟了，那杆陪伴他多年，如同老朋友一样的旱烟杆被爷爷狠心扔到了河里，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爷爷命不好，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双双过世了，是姑奶奶(爷爷的姐姐)含辛茹苦地拉扯大的。后来经人介绍和奶奶结婚，组成了自己的家。可能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再加上奶奶比爷爷小好几岁，所以爷爷一直处处忍让奶奶，即使奶奶很多时候蛮不讲理，对爷爷打打骂骂的，爷爷也只是自己生闷气走出家门，在村里转一转，等到气消了再回去。可能是习惯了这样，以至于几十年间爷爷一直都在忍让。

爷爷没有上过一天的学，却打的一手好算盘，算账快速准确，所以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生产队队长，专门负责记账算公分。但是爷爷是个实诚的人，从来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利益，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也不会放一丁点儿的水。即便那时候家里穷的叮当响，爸爸背着爷爷，半夜偷偷去人家地里挖番薯，爷爷也依然坚持公平对待所有人。

奶奶从小到大一直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女孩没用，但我跟爷爷感情特别好。爷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偷偷地背着奶奶拿给我。有时候被奶奶发现了，面对奶奶的指指骂骂，爷爷却不再忍让，会和奶奶争吵几句，然后拉着我远离奶奶，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气的跳脚乱蹦。所以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第一个拿给爷爷吃。

我三岁左右的时候，爸爸妈妈为了躲避计划生育生弟弟，把我和哥哥交给爷爷奶奶照顾。那时候奶奶带哥哥，爷爷带我。我晚上跟着爷爷睡，这一跟就是三年。爷爷那时候会跟我讲很多有趣的神话故事，也会讲他小时候和年轻时候的一些经历，虽然那时候我不懂，但却会认认真真的听。

记得有一次半夜我口渴了，自己一个人爬起来，睡意朦胧地摸黑找水喝。可能是爷爷没感觉到我在身旁，一下子睡意全无，惊慌地喊着我，并在院子里到处找我。后来发现我在厨房里喝水，连忙把我抱上床，还不停地嘱咐我下次不能一个人去，口渴了要叫醒他，我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然后就钻进被窝睡着了。我也不知道后来爷爷什么时候睡得，只觉得爷爷可能在床边坐了很久。

我小时候特别野，比一般男生都还要野。夏天热的时候，经常会呼喊着一帮小伙伴跑到村头的河里玩水摸鱼。每次爷爷听到我的大嗓门，手里正干着的活都会赶紧扔下，紧紧地跟在后面，然后看着我在河里玩水，一直到我玩够了上岸回家。后来看到别人都会游泳，我也想学，爷爷就临时充当了我的游泳教练和安全员，耐心地指导着我。虽然到最后我也只是学会了狗刨式游泳，爷爷却不停地夸我厉害。

爷爷没什么大的爱好，就爱看电视听杨琴（杨琴里讲的唱的都是一些农村里的家长里短），一听就能听大半天。有时候我会好奇的问爷爷你不识字，能听明白吗？爷爷呵呵笑回答说听多了，大概也能听懂一点，然后就开始给我讲那些俗套的家长里短，什么婆媳矛盾啦，妯娌互掐啊等等，如数家珍。当然对于我来说，根本不会耐心的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转身赶紧逃了。

我上大学后，在家的时间特别少，每次回来去看爷爷的时候，爷爷都特别高兴。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当然最多的还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爷爷怕我谈了个偏远地区的对象，将来嫁到那里受苦，每次都会格外认真地叮嘱我对待婚姻千万不能糊涂。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爷爷在我工作的第二年病倒了，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年龄大了，身体不如以前了，但更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常年压抑在心里的闷气，导致身体健康每况愈下。而爷爷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永远的和我说再见了。

爷爷走的时候，就我爸这个大儿子一个人在身边守着，那些他想看到的其他亲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回到他身边，爷爷带着那么多的遗憾走了。

现在很多时候我想起来，内心深处都会深深地责备自己。没来得及看爷爷最后一眼，这或许也是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

爷爷离开我已经两年多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和瘦弱的身影一直深深地印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