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在年少了
病房的冷光像一层薄霜,覆在四人之间。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夏天站在床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叶泽就坐在那里,可那双曾经盛满笑意的眼睛如今深邃而锋利,眼尾的纹路如同被岁月缝合的伤口,将少年时的模样彻底封存。她忽然想起十七岁的雨天,他睫毛上挂着水珠朝她笑的样子——如今那笑容像是被锁在了另一个时空。
杜若斜靠在窗边,一身当季新款,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手腕上那道疤——当年为了拦住打架的叶泽被玻璃划伤的痕迹——现在被名表的金属表带遮去大半,只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苍白。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将他的轮廓切割得更加锐利。
南星半靠在床头,栗色的长发散在雪白的枕上,像一幅被泼墨染脏的画。她瘦了许多,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突出的锁骨,曾经灵动的双眼此刻盈满泪水,像易碎的陶瓷。她试图微笑,可嘴角的弧度像是强撑的伪装。
"好久...不见。"
夏天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下的乌青透着一股疲惫。空气凝固了一瞬,走廊的声响在此刻显得刺耳。
十年前分别时,四人早已陌生又疏离,病房里这一片死寂的白色。
“好久不见”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
“你,你们认识?”白寇有点懵。
夏天看了眼叶泽,听到他们的声音,收回了眼神,合上记录本看他们三个。
“南星,怎么样了?”
“夏,夏天?我,我…会不会留疤痕?”
躲着夏天的目光,一脸可怜兮兮的。
“给你处理伤口的医生,技术很好”夏天并未见到伤口,不敢轻易下定论。
“是吗?”听到回答,南星似乎更蔫了。
夏天走到病床前。
叶泽看出她有点疲惫,眉宇间皆是心疼。
“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
询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不是我,你的主治医生是…”
话没说完,就被开门声打断了,听着开门声就知道来人带着一股怒气。
一进门的顾若看着屋里的人齐刷刷的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听护士说你醒了,过来看看你的病情”
说着走到病床这边,最后眼神却是落在夏天脸上的,一副要灭了她的样子。
大家没有要回答的样子,夏天便伸出手,示意他去看看。
顾若没有动,“听说你们要换主治医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看着夏天。
“什么?!”南星一脸懵。
“呃……”白寇开口了“因为我们家星星可不是一般人,万一……”
白寇有点尴尬的看着大家“万一,有什么二次伤害怎么办?更何况夏医生和我们南星还认识,这样的话……”
“是吗?女士”顾若转过去看着南星。
南星的脸蹭了蹭枕头“无所谓,谁都行”
“那,还要换吗?”顾若继续看着夏天。
“不了,不了,”白寇连忙摆手,这小祖宗他得供着。
“哦,那就好”
夏天都快被他看出个洞了。
这时候梁护士推门而进“夏医生,你真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
正准备出去的夏天,被顾若抓住了手腕“我待会会替夏医生过去”
“哈?!”夏天没想到顾若会这么说,谁知他反而加重了力度,撇了撇嘴角“听顾医生就行”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梁护士看着两位医生木讷的点点头,一方面顾若脾气很好,很温柔,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生气,当然夏天除外,另一方面确实被吓到了。
梁护士出去,顾若放开她的胳膊,顺手拿过她手里的记录本翻开查看,“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夏天连忙摸摸自己的大褂口袋,里面没有,裤子口袋没有,“咦?嗯?哦!在办公室吧,找我有事?”
“你该下班了”
合上记录本的顾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这丫头已经连续在手术室里待了三十五六个小时了,他很担心。
更是严肃的看着她,这丫头的拼劲他可是见过的,当年在学校,她有多拼,他可是都看在眼里。
而且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医院,当时的她为了丰富实战经验,差不多可以日夜不休待在科室和手术室,中间的时间差几乎都是靠着葡萄糖抗过来的。
那时候她只要一空下来,站着都能睡着了。
看见顾若一直盯着她,夏天连忙打哈哈“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就要下班的嘛,结果被拉来这里了,你就别生气了啦”挎着顾若的胳膊把他拉近病床“来来来,给你介绍介绍我的朋友”
“南星”
“杜若”
“叶泽”
“名字比你的好听多了”
“这是重点吗?”夏天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赶紧走吧”
“不带这么赶人的吧,师兄,怎么说受伤的还是我朋友呢”
“你明天轮休”
“什么?”夏天没反应过来,“哦哦,谢谢师兄。”
她知道再不走,顾若就真的生气了。
没几步又拐回来“南星,你好好养伤,等我上班来看你”
刚转身就又转回来了“对了,顾师兄人很好的,不用换医生的,别害怕,有事到急诊找我”
“她走那么着急干嘛?不是朋友吗?”白寇开口问。
杜若看了眼叶泽,唉,这三人。
见夏天离开后,顾若收回目光,“南星女士,伤口可能会有点疼,这段时间里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伤口不要碰水,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们医护人员”,说完便离开了。
“她,真的是医生了。”杜若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下来,“这丫头可真狠心啊,一走就是十年!”
其他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南星趴在那,眼神黯然。
叶泽单单坐这,不知道在想什么。
晨光透过纱帘,在夏天的被子上织出细碎的金纹。她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身体在庆祝这场难得的酣眠。
夏天赤脚踩过木地板,脚底传来昨夜降雨的凉意。咖啡机咕噜作响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病房里遇见他们时的狼狈样。
阳台的绿萝在晨露中舒展叶片。夏天咬着吐司,指尖划过手机里温一寒的消息,点开了他发的潜水视频。蔚蓝海水在屏幕上荡漾,映得教练瞳孔发亮。这个瞬间,她突然理解了温一寒桌上那个相框里的马尔代夫沙滩。
“夏医生,早”
“早,易安”
夏天看着桌子上的豆浆,“谢了,温一寒”。
早上例行检查后,夏天把易安叫过来“上次你送完全部文件花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二十分钟”
因为他刚来医院没多久,地形、科室不是很熟悉。
“嗯!”很显然这个回答在夏天的意料之中,“去帮我中医药拿服药”
“啊?!”
“有什么疑问就说出来”
“夏医生,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其他实习生都是在科室里忙,要不然就是在手术室里,可我自从来了急诊科,现在手术室一次都没有进过,我…我也是有过四年正式工作经验的医生…”
“说完了”夏天等的就是这个,什么取药只不过是她找的借口罢了,“那你从现在开始跟着我,把你之前的全部忘掉,无论干什么,跟着我的节奏,可以做到吗?”
“可以”易安回答的很亢奋。
所以,她还是没回答易安的问题……
易安瘫在值班室的转椅上,后颈硌着硬邦邦的靠枕,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片被顾若不小心甩上去的墨水,恍惚间觉得那团灰黑色污渍在慢慢扩散,就像他这半个月来不断累积的疲惫。
空调出风口"嗡嗡"地震颤,吹出的冷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模糊地扫过桌上那摞病历——每份都厚得能当砖头,最上面那本还贴着"危重"的红色标签。
"简单?"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起半个月前自己站在手术观摩室里说的蠢话。那时他刚跟着夏天医生查完第一个病房,还觉得那些行云流水的操作不过如此。现在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还塞着那支写秃了的圆珠笔,笔帽上还留着某次凌晨三点紧急会诊时,他困得咬出来的牙印。
走廊上传来推车的金属碰撞声。易安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又在听到是送餐车时重重倒回去。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的消息问"实习怎么样",他盯着自己指纹都快磨平的指尖,突然想起昨天给27床换药时,那孩子小声说的"医生你眼睛好红"。
窗外暮色渐沉,玻璃上映出他乱糟糟的头发和青黑的眼圈。易安摸到抽屉里夏天医生塞给他的能量棒,包装袋上的保质期刚好到明天——就像他残存的体力,勉强撑到交班就会彻底告罄。
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此起彼伏地响起。易安望着墙上"今日值班医师:夏天"的电子牌,第一次对那个永远挺直腰背的身影,生出近乎虔诚的敬意。
食堂
“星星,你说说你为什么非要来食堂吃饭呢?”白寇很不理解,这样太招人了。
“都住院半月了,快发霉了”
夏天偶尔来看她,也是短短一会就走了,她快无聊死了。
“这这,阿泽,杜若这里”
“怎么出来吃了?”
杜若拿着一大堆吃的放到桌子上,“这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叶泽也在一旁坐下,没有说话,自从十年前夏天离开以后,他就变得沉迷寡言。
说话间,过来几个医生护士在他们不远处斜前方的位置坐下了。
“咦?怎么就你自己?思柔”曲半夏边吃饭便问她。
“你说易安吗?他呀,哎,一言难尽”
“什么意思?”古轻尘也不太明白。
“他觉得自己待着太闲了,非要夏天给他找事,这不刚跟着夏天进手术室了”
江白端着饭盒挨着他们坐下来,把饭盒打开“大家要不要尝尝?”
把其中一份粥放在对面的位置,但没有打开。
“不用了”
“谢谢江医生”
“这味道也就你和夏医生能接受了”
全员拒绝了。
江白一脸你们不懂欣赏美味的表情,江白的太太喜欢做饭,就是.....太难吃了......
“而且他两早上刚出的手术室,一个小时前又进去了,还没出来”莫思柔一脸心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