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起身离开电脑前地时候，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刚才跟客户聊了些什么，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

只记得这个客户好难搞，一件衣服东改一点西改一点就算了，还一会一个想法，有的时候天马行空。叶知秋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精神，不时的提醒客户这个想法暂时以人力还办不到，或者是以这个价格还不足以让她的“马”飞起来。然后再耐心的提出既能满足客户要求，又能在成本范围内做到的建议。

整整两个小时聊下来，定制要求记录了一整页纸。更要命的是，已经确认所有定制要求了，也下单了，客户又为了这个款式适不适合她而纠结不已。

“天哪，你都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个款，还花整整两个小时跟我在这东改西改。”叶知秋好想骂人，却什么也不能说。

叶知秋大学报的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公司，每天都是看看时尚杂志，画画设计图，跑跑面辅料市场，时不时上街逛逛服装市场。工作勤勤恳恳，日子也过得马马虎虎。

跟老公张强结婚生孩子后，响应做个称职妈妈的号召，决定母乳喂养，自己的孩子自己带，便从公司辞职做起了全职妈妈。

原打算把孩子带到三岁，可以上幼儿园后就重返职场。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孩子不满半岁，就意外怀孕，第二年生了小女儿。

结果，全职妈妈一做就是五年，再想回到职场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好在当初学习的时候基本功扎实，设计行业人才更新换代快，服装制版行业还是越老越吃香的。

凭着一手纯熟的技术，找份收入不错的工作还是可以的。只是服装制造业向来工作时间长，制版要跟车间联动多，大部分公司的制版师都是要加班的。

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接孩子上下学了。叶知秋跟老公一商量，干脆自己开个淘宝，专卖女装，也做服装量身定做。这样既有自己的事业，也顾得了家。

她的老公，张强是市机关单位的公务员，年轻有为，刚升了处长。两个女儿乖巧可爱，已经上小学了，一个四年级，一个二年级。成绩都很优异，一直是她的骄傲。现在住的房子是虽然老旧了点，但是地段好，是名校学区房，房子也够大。

可是最近她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感觉烦躁不安，常常失眠，胸闷，动不动就莫名其妙的想发火。月事也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开始以为是怀孕了，去检查了又没事。

她也快40了，同学朋友都羡慕她不用朝九晚五，有自己的事业，老公体贴，孩子乖巧，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叮咚”旺旺又在一闪一闪。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知秋一听到声音，本能地立马坐正，手握鼠标点开信息。

“你们怎么不包邮啊？”还是刚才那个客户，其实这个客户断断续续已经聊了一个多星期了，刚才连着聊了两个小时才确定下单，但是还没付款。

“亲，我们的衣服全网性价比最高，利润已经很低，邮费并没有算进价格里。”她机械的敲着字。

“别人家几百块钱的衣服都包邮的呢！”

“别人家几百块钱的是条普通的雪纺裙子，同样的价钱，我家的可是全羊毛的定制大衣！”知秋语气有点不太好了，她突然感觉头有点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单又要凉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纠结邮费的客户越喜欢退货。而且大部分都是喜欢占便宜的，买件贵重的衣服，穿着参加完活动就退回去。自己买个运费险，收到衣服穿几天，临近期限了再退回去，七天无理由退换货嘛，商家毫无办法。

做了多年的客服，应对客户的专业话术还是有一些的，可是今天知秋却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客户继续聊下去了。脑袋胀得很，晕晕的，只想逃离开电脑前。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

门刚打开，小女儿梓云便告状：“妈妈，姐姐今天被老师罚抄了。”

“我没有！”大女儿梓仪怒气冲冲。

“有！姐姐的同学告诉我的。”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梓仪气得眼眶都红了，泪水直打转。

看着女儿的眼泪，知秋有些不忍心，接过梓仪的书包：“这次期中考试英语发下来了吧？考得怎么样？”

“我没注意看分数。”

“试卷呢？”

“交上去了。”

知秋扭头盯着大女儿，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保持着平静：“你确定？”

“确定！”梓仪面不改色心不跳。

知秋把书包往梓仪手里重重地一放，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脚步“咚咚咚”地越走越响。她强迫自己赶紧远离女儿，这个时候挨得近了，恐怕真忍不住要攻击了。

学校每天都会给家长发学生的作业信息，其实今天早就收到这次期中考试英语的成绩单了，还让家长监督订正试卷呢。梓仪这次严重失手，才考了86分。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她，让她别有心理压力的，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了。

知秋强迫自己冷静，她不停的提醒自己，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时，老公张强回来了：“张梓仪，英语考了多少分？试卷拿过来。”

看着梓仪从书包里拿出试卷，乖乖的交到爸爸手上，知秋的血直往上涌，她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提醒自己：“冷静，再冷静！”抑制不住的委屈和心酸，她转过身去，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自从怀孕从公司辞职后，知秋就全身心地扑在这个家上。两个女儿相差一岁，当初牵一个抱一个，一个哭了两个都哭的时候，知秋都没有哭过，她想着熬到她们长大就好了。

在孩子教育的问题上，张强一向是严厉的。他平时跟孩子有说有笑，也爱开玩笑，但一到学习上，他的管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严酷。所以每天家里在吃饭休闲的时候都是欢声笑语，但一到学习时间，除了鸦雀无声，就是张强的大声呵斥。两个孩子在学校很少受罚，在家里罚深蹲却是家常便饭。

知秋心疼孩子，所以她给孩子更多的是和颜悦色的安慰和鼓励。夫妻俩也讨论过孩子的教育，达成共识就是一严一松，老公唱黑脸，知秋扮白脸。

平时一家人开玩笑时，两个孩子也是以维护妈妈、欺负爸爸为乐。但梓仪今天的行为却实在伤到知秋的心了，她心酸又茫然。

知秋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客厅又传来了张强的怒恐：“这么简单的题都出错！脑子长来干什么？”无疑，这一夜又是一场暴风骤雨。

看着张强对梓仪的呵斥，知秋没提女儿撒谎的事，她不忍心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第二天是星期六，两个孩子期中考试不理想，乖乖地被爸爸摁在家里查缺补漏。知秋心里堵得慌，就找易璇去逛街，她满腹苦水：“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犯贱啊？！好好的设计师不做，跑回家来当老妈子，结果还养出了白眼狼。”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易璇苦笑。

易璇是知秋的大学同学，当初一起上大学，学的是同一个专业，后来又进了同一家服装公司。现在，她已经是设计总监了。

易璇家也是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两岁，都由爷爷奶奶带着。夫妻两个只管忙自己的事业，从来不操心柴米油盐的事。

以前知秋也曾怀疑过自己的选择，羡慕易璇的洒脱。每次跟张强说起易璇夫妻时，张强总是说：“孩子的教育是不可逆的，她们留在我们身边的时间是有限的。在她们最需要我们陪伴的时候，你把时间给了工作，等她们出现问题了，等我们想要弥补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从心理上，知秋还是认同张强的观点的，所以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野心。可现在，知秋却茫然了。

当初，知秋刚怀孕的时候，孕早期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一闻到油烟，胃里就翻江倒海。体重一降再降，每天都度日如年。那个时候心里只有一个那头：宝宝需要营养生长发育。所以，尽管一吃就吐，吐的胃都几乎要翻出来了，她还是吐完又逼着自己再吃。

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孕早期终于捱过去，有点精神了，她便每天坚持做各种各样的胎教。为了让宝宝多点音乐细胞，她每天又听音乐又唱歌，几乎把自己唱成了歌神。孕期日记写了几十万字，事无巨细，简直比全天候360°无死角的摄像头记录的还详细。

终于等到宝宝出生的时候，张强却正好长途出差赶不回来。在阵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知秋妈看着直掉眼泪，知秋心里却充满希望，马上就要见到宝宝的喜悦让她连阵痛也感觉是快乐的。

别的孩子一出生就哇哇大哭，梓仪刚生下来时却并不哭，医生说是轻度缺氧，转儿童科住了三天院，知秋才第一次见到女儿。知秋刚生完女儿的时候住不惯医院的大通房，她家离医院近，又是顺产，所以第二天就出院回家了。

知秋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女儿的场景。女儿出生第三天，张强去医院接女儿回家，知秋就在家竖起耳朵等。一听到楼梯口的声音，她就打开门站在那往外望。梓仪是外婆抱着回家的，第一次当外婆的知秋妈抱着小梓仪乐的合不拢嘴。

知秋第一次当妈妈，看着那小小的团子，她又兴奋又紧张，伸出手却不敢去抱。看着手里这个皮肤粉粉的，小脸皱巴巴的，鼻子眼睛嘴巴跟张强简直是翻版的小娃娃，知秋感觉好神奇，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梓仪刚落地时不哭，生下来后却是比知秋见到过的所有孩子都更爱哭。饿了哭，渴了哭，不抱要哭，抱着也爱哭，反正她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随时随地都要哭，现在长大了都还是个爱哭鬼。

月子里的时候母乳喂养，半个小时就要喝一次奶，喝完几分钟就要拉，然后过不了多久又饿了继续喝，一喂牛奶又便秘。睡眠时间最长不超过2个小时，一天24小时精神高度紧张，把知秋妈和知秋累得七荤八素。

那个时候张强要上班，婆婆又远在乡下，都帮不上忙，知秋感觉每天的时间都是以秒为单位来过的。

后来，终于熬到女儿半岁了。梓仪的作息时间长了一点，知秋以为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却意外怀孕迎来了二胎。于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又重新轮了一回。

看别人乐呵呵，到自己却苦兮兮的三年抱俩终于过去了。小女儿梓云10个月的时候，梓仪两岁半，要准备上幼儿园了。

那个时候，梓仪很粘人，又特别娇气，说她一句就哭，瞪她一眼也哭。知秋到处给她物色合适的学校，可是张强却不同意让梓仪去上幼儿园。

“高端幼儿园我们还上不起，而低端幼儿园能做的就是带孩子，除了解放大人，给孩子带来不了任何益处。太多的幼儿聚在一起反倒会增加病菌传染几率，降低孩子的抵抗力。选择低端幼儿园的家庭也大多要么是没什么钱，要么是对孩子教育没什么太多要求，这样的幼儿园鱼龙混杂。在这种环境里，还会让孩子早早地就跟别的孩子学会一些坏习惯。”

知秋想想也是，反正自己还要带小女儿，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就没坚持了。这样，洗衣做饭带孩子之余，知秋就又负责起了两个女儿的启蒙教育。从儿歌到诗词，从三字经到千字文，知秋又温习了一遍自己的童年教育。

梓仪虽然娇气爱哭，但聪明好学，梓云有姐姐在前面做榜样，也一岁多就开始咿咿呀呀的背诗学词了。虽然没去上幼儿园，但两个孩子本来就天资聪颖，加上知秋的细心教养，上小学后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看着两个优秀的女儿，有的时候老公也会跟她调侃：“反正国家也放开计划生育了，我们不如再生两个，省的浪费了我们优秀的基因和教育孩子的一手好活。”

知秋以前也一直为此感到骄傲，但是现在她却怀疑自己了。

三天过去了，那个要定制的客户下单后一直没付款。知秋也懒得催，与其现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催她付款，等她收到货之后又来后悔要求退货，还不如就让她自己想清楚再来买，这样还大大减少退款率。

知秋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不擅长销售。她做生意完全信奉的是缘分，她常说：“有缘遇见，你信我，我便全力以赴让你满意；你疑我，我也不喜过多解释。”她就是个十足的匠人。

厨房的炉子上熬的中药“呼呼”地冒着热气。上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压力太大，焦虑失眠导致内分泌失调。给她开了点药，让她好好调养，吃了一个月，也没什么效果。知秋妈不放心，昨天又找了个熟人介绍的老中医，开了一大堆难吃的中药回来，逼着知秋答应每天按时吃药。

知秋妈心疼女儿：“知秋，好好调养，你还不到40呢。两个孩子已经很优秀了，张强对你又好，你别太操心，该放手就放手。缺钱的话，妈这有，女人要懂得对自己好。”

“我知道了，妈！”知秋眼眶红了。养儿方知父母恩！以前知秋总嫌妈妈唠叨，管得严，让她没自由。现在自己做父母了，才知道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

知秋父母都是中学特级教师，收入还不错，退休工资也高。这些年，时不时地贴补一下知秋家用，孩子的零食衣服学习用品，总是知秋刚发现家里缺什么少什么，父母已经买好送过来了。也正因为这样，知秋才能这么任性的做她的“生意”，反正有的赚没的赚，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这两年，知秋感觉父母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一天比一天多的白发，已经不再区服于染发剂的强制压迫了。总是刚刚染完黑发，过两天就在头皮外冒出一层花白，就像附着在头发根处的头皮屑一样，令人生厌。原来只在眼角的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满满一脸。

知秋妈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三天两头的出毛病。记性也越来越差，刚做过的事就不记得，刚说过的话也忘，有的时候一句话连着重复三四遍。

妈妈对知秋越来越依赖，虽然两家离的并不远，知秋还是每天早晚都打电话问候。尽管每天都见面，但妈妈还是每次都要在电话里跟知秋唠上半小时。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啰里啰嗦，颠三倒四。知秋只要听着就好，时不时的“恩”一声表示自己还在听，都基本不需要知秋插话。她说够了，一句：“好吧，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然后手机那头就真的传来了忙音。

手机微信里经常看到别人重病要水滴筹或轻松筹，身边也不时听到有朋友的父母身体不好或突然离世，知秋每次都感到极度震撼。虽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但每次她联想到要是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将无能为力时，她就感到恐惧不已。

所以这两年，知秋就像中了保险的毒一样，给父母、孩子、老公和自己都买了一堆的保险。每年交各种保险的费用，都要花一大笔钱。可她还是感觉惶惶不安。

“你啊，就是杞人忧天！”张强云淡风轻地笑她。

“我不怕死，但我怕让我爱的人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我也不能承受失去我爱的人的痛苦！”知秋低声辩道。

“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要整天患得患失？珍惜眼前，活在当下，这才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张强说的话总是跟他的人一样阳光向上。

正在做饭的知秋手机里传来一条千牛系统消息：“亲，由于买家未在三天内及时付款，您的交易自动取消。”

知秋淡然：“意料之中，这样还省了后面的退货纠纷。”做淘宝这么多年，对于这种消息，知秋都接得麻木了。知秋店里虽然也卖从批发市场进来的毛衣针织类女装，但由于同类产品太多，竞争太激烈，批发的都卖的不好，反倒是知秋自己量身定做类的产品卖的不错。但网上量身定做又容易起纠纷，隔三差五找小二也是心累。

下午的时候，知秋接到梓仪班主任的电话：“张梓仪妈妈，你们今天下午放学前有空到学校来一趟吗？有些关于孩子这段时间的表现的事，要跟你们沟通一下。”

“好的，老师，我下午就过去学校。”

接完电话，知秋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两个孩子上学这么多年，知秋除了每个学期开学和开家长会的时候，其他时间她还没有去过学校呢。这次老师突然请她去学校，知秋心里感觉有点不妙。

下午4点，知秋回到家的时候头疼的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门的。脑袋“翁嗡嗡”地响，耳边不停的回响着老师的话：“最近上课经常不是走神发呆就是说悄悄话”“越来越不愿举手回答问题”“几次的作业都做的一塌糊涂”“每天放学后都逗留在学校不愿回家”……

张强下午是5点半下班，每天到家基本上都是6点多了。学校则放学早一些，4点放学，孩子们以前回到家一般都是4点半左右，但最近却几乎每次都是5点才到家。知秋每次问起迟回家的原因，两个孩子总是理由充分：“我要负责教室喷杀消毒。”

“老师让我帮忙整理练习册。”

“我今天要检查我们班教室卫生。”

      ……

知秋以前明知她们肯定有撒过谎，提醒了几次不能在路上逗留，却依然如故。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5点了，两个孩子还没有到家。从老师那里出来回到家一个小时，知秋心里却似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长。坐在老旧的实木沙发上，端坐，斜靠，葛优躺……换了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想：“或许该换一套时尚的布艺沙发了。”

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以严管的姿态对待两个孩子，对自己的未来反倒是随波逐流了。而现在，自己一事无成，孩子也管的一塌糊涂。在这么严厉的管控下，孩子却越来越叛逆，难道真的要用打的方式才能有用吗？知秋觉得心好累，好无力。

记得网上有个妈妈写了篇文章，说的是两个985毕业的学霸父母，生了个怎么培养都没效果的学渣儿子。最后，这位曾经极度焦虑的妈妈也只能承认，即使他们赋予了儿子优良的遗传基因和给了他最用心的培养教育，也解救不了儿子成为学渣的命运。

于是这位妈妈放下焦虑，放下和其他家长之间的攀比与对比，开始重新看待自己的儿子，也开始冷静思考学习的意义。最后，她悟出了一个自我安慰式的道理：我们不应该鄙视平凡，相反应该欣然接纳平凡。当时，知秋曾嗤之以鼻。现在，知秋却有种跟那位妈妈同病相怜的感觉。

晚饭后，两个孩子在她们自己房间做作业。知秋破天荒地拉张强去散步，张强虽然极度疑虑，却也没反对。在路上，知秋说起今天去学校见老师的事，脾气火爆的张强马上就要回去收拾梓云，被知秋强行拉住了。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思考我们的教育规划对孩子的人生意义。”看着余怒未消的张强，知秋说道。

张强瞥了眼她，无奈道：“以我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除了自己努力去挤高考这座独木桥，还能有更好的出路吗？”

“我们未必就一定要以学习成绩来衡量一个孩子未来的好与坏啊。只要孩子勤劳懂事善良，将来踏踏实实做一份平凡的工作，有能力去养活自己，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社会价值也未尝不可啊。每个人都渴望成功，都渴望大富大贵功成名就，可遗憾的是，几乎90%的人，最后还是落入了平凡。”

跟张强讨论了一晚上孩子的教育，知秋最后说：“当孩子已经尽力了后，我们或许也应该学着去接纳孩子的平凡。而不是弄得家里鸡飞狗跳，逼得她们精疲力尽甚至绝望之后，再来绝地反叛。”

张强听后没说话，沉默良久，他抬头看着知秋：“那我们就先冷静一段时间，不去抓她们的成绩，先抓品德教育，让她们学会善良，学会做人吧。”

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两个孩子还没做完作业。知秋查了一下手机里老师发的作业记录，知道她们在没人监督的时候，又开小差玩了。张强第一次没有发脾气，因为第二天要上班，就先洗洗睡了。知秋一直陪着她们到十一点多，才做完作业。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的时候，知秋通知两个孩子：“以后，我和爸爸不再要求你们考多少分了，也不再安排额外的课外练习给你们了。你们只要做完了老师布置的课后练习，剩下的时间自由安排，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耶！太好了，妈妈万岁！”两个孩子乐开了花。

“但是，不许撒谎，不许隐瞒爸爸妈妈，你们平时发生的任何事都必须让我们知道。”

“好！”

看着她们开心的笑容，知秋也感觉心情明朗起来。“或许，我也应该趁脑子能动，步子也快，做回我自己了。”

下午，知秋在网上报了个写作训练营，决定跟着学习三个月，重拾少年时期作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