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中旬,我终于开始平静下来了——可能是因为我早就写好了遗书。我甚至开始向往巴顿那些毫无征兆的拜访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主动来过了。有那么两次我偷偷跑下楼扒着他家的窗户向里面看,没想到他在里面一言不发的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只好吓得溜走了。
一个阴雨绵绵的夜晚,偶尔伴着春天的惊雷。我无事可做便又雷打不动地爬上飘窗凝望窗外。透过没有关紧的窗缝,我意外的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这样的天气里,还会是谁呢?
真是可恶!在这多余的城市我的身边却没有一把伞!我只好不情愿地敲了敲巴顿家的门——
没有人应答。
我拐到窗边,却见巴顿家的壁炉正散着温暖的光,留声机还在转动着。
“一把伞算不了什么!”我哆嗦着出门找那声音的来源,在我快被淋透的时候拐进了一个废弃的车库,不错,声音来自这里,然后我又惊又怒。
“巴顿先生!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大步地走近他。我发现他也哆嗦着蹲在角落,手里握着一根快熄灭的雪茄正试图想点燃什么东西。
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几秒钟后他点着了手中的东西——一张纸,然后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
“巴顿先生!不要冻着了……你不应该待在这儿!”
“胡闹!”他腾一下子跳了起来,“就你这个败类!你忘记了你害得我有多痛苦?我的家人、我的儿女,还有我亲爱的阿芙拉,他们都让你给害惨了……你以为我从来都像现在那么孤独吗?怪不得这个城市冷落你、排斥你……你可以继续干这些没人性的事,你……你怕了吧?哈哈哈!你这个十足的败类!败类!”
我愣住了老半天,好几次我想说什么都被巴顿的这一番话挡住了,我立刻要张嘴解释。“不要想从我这儿讨便宜!我说的就是你!哈哈……”
我惊异的同时被他激怒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大步向前用力托住巴顿的肩膀:“巴顿!巴顿!你请冷静!冷静!我是伊姆兰……巴顿!”
在我的剧烈抖动下,巴顿似乎有一瞬间清醒了。他眨眨眼:“啊?我这是怎么了……老兄怎么是你?”
他突然哆嗦了一下:“啊……好冷……我们会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马上。你快回家吧。”见巴顿转身出了车库,我拾起燃着一个角的巴顿落下的纸,熄灭了它,放进口袋走了。
巴顿家的门留了个缝——显然叫我也去暖和暖和。他正在被窝里发困。我向他示意后进了客厅,抽出了那张纸——好在这回不是我的坏消息了,但也让我心中一紧。
这是来自医院的诊断报告。巴顿——这个记性不好的老头——被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