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望读者能先看了前一篇再读此篇。童年里的富家千金 - 简书
我又回到了奶奶家。
奶奶爷爷早已作古,先前的几排二层小楼被一排排的单元楼所取代。
高阳路的坡脚下面,砌起一堵高高的砖墙,从北面一直延伸到南面,不见尽头。坡上草木繁盛,鸟声啁啾,几株粗壮的构树把结满了鲜红果实的枝条从墙头伸过来——那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
紧挨着墙栽有一排泡桐,树已经碗口粗细,应是有些年头了。先前奶奶家那栋房子的旧址上,现在是一处车棚。
车棚的东南角留有一个涂了柏油的近乎朽掉的木桩子,那曾是奶奶家小院子旁边的一只电线竿,我还在那上面捉住过一只硕大的天牛。
看着我长大的老邻居们大多都不在了,他们的儿女们也不知住在哪个单元房里,我们也曾是儿时的玩伴,现在多数已失去了联系,物非人非。
我正回忆着旧日的往事,突然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循声看去,是一个约摸五六十岁的胖女人,在墙角根的梧桐树下坐着,笑容灿烂。
我怔了怔,一时叫不出,看她的眉眼却又有几分熟悉。
这时恰好路过一个我熟识的邻居,她笑着对我说,“这就是李玉花呀!”,李玉花?哦,是刘奶奶的儿媳妇儿!
我赶紧和她打招呼,叫她“阿姨”。
那邻居笑着说,“ 嗐!甭跟她说了,糖尿病,看吃激素吃的,瞧瞧,快二百斤了!心脏不好,血压也高,脑子已经糊涂了。儿子在外地跑运输,因为盗窃还被拘留过。年头里带个女朋友回来。哎呦喂,甭提了!那头发染得金黄金黄的,脸上涂的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五一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身边的女的穿的裙子要盖不住屁股!也不知是不是年头里那个,反正看着都差不多!”
“老徐身体也不好,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她倒行,自己身体不好也照顾不了别人,天天疯疯傻傻的,倒也不操什么心了,省得跟着遭罪!”......
记忆中的李玉花是白白胖胖的,尽管眉眼不秀气,但皮肤很好,白的透亮透粉,头发烫成细碎的发卷,整齐的码在头皮上。
眼前的她还是很白,不过有点憔悴的苍白,眼角眉梢起了些许皱纹。鬓角颧骨浮出深褐色的斑斑点点。头发剃的很短,短的像男人一样的平头,三分之一已经花白了,后脑勺上的几撮头发东倒西歪的,显出久睡的压痕。
她比先前更胖了,五官都挤在一处,下巴连在脖颈上。不,是连在肩膀上。
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睡衣裤,黄黄白白的,看不出先前的颜色,脚上踩着一双黑花布鞋,边沿已经磨了毛。
她没有穿上鞋,只是光脚踩在上面。圆滚滚的脚面,像是五月里的粽子。怕是有些瘀肿。
她见我不说话,于是也静静地打量着我,突然笑起来,又喊我的名字,并加上一个“好!”
同时竖起了右手大拇指,反复地喊着,“小洁,好!好!真好!”
我一时有些窘迫,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眉飞色舞的她,也只能讪笑着。
我向她道别。
她又说“好!好!”,眼睛却并不看我,而是盯着我耳后的某个方向。
我扭身往回走去,刚没走几步,却听她响亮地唱了来,“刘大哥讲那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啊清闲!... ...”
我回头望了一眼,但见夕阳西下,李玉花居然站起身,肥硕的身体站不稳似的摇摇晃晃,两脚一趋一趋的趿着鞋往前挪着。
她仰起脸冲着落日,咧着残缺不全的牙齿大笑着。
余晖映在她惨白的脸上倒还有些血色。
“这女子们哪一个不如儿男,唉咳唉咳唉~~”